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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王 page 3 作者:唐绢

  经过这一次骚动,兔兔紧紧地偎着扬满善,想要牵制住他。

  她悄声地对他说:「你刚刚很丢脸,你知不知道?」竟然不会看场合发脾气。

  「马的,我为妳出气……」

  「我很感激,但你真的很像乡下来的大老粗……」

  「妳吃里扒外啊!」

  扬满善越说越大声,除非这桌人都聋了,才会听不到。兔兔羞得都想要钻进地洞里了。

  忽然,有人叫住了扬满善。

  扬满善与兔兔回头一看,是个已喝得醉醺醺的文官,大概是方才谈成什么升官交易,所以看起来乐不可支。

  「唷,扬横班,瞧瞧您今天带了谁来啊?」

  扬满善嗤了一声,算打了招呼,便不理这酒疯子,专心地吃菜。他边吃边夹给兔兔,还说:「这、这、这,都好吃,妳快吃,回家做给我吃。」

  那文官却不打退堂鼓,壮着酒胆,又靠近了兔兔几分,色瞇瞇的眼放肆的打量着她。

  「扬横班,你从哪家妓馆找来的伴儿?看这生嫩的样子,还是个清倌儿吧?这样出一趟局要多少钱啊?下回轮我吧!」

  兔兔听得脸色一阵青白,在座的女宾也都很尴尬。

  忽地,一阵「啪」的声音传来。兔兔一愕,低头一看,发现扬满善手上的筷子断掉了。

  惨了!

  她忘了自己的难堪,整个人紧紧攀住扬满善蠢蠢欲动的手臂,以防他乱来。

  「扬横班,别藏私啊,快跟咱们分享吧!」那酒鬼还不要命的催促。

  兔兔可以感觉到,扬满善的手一直在抽动,如果她不抓住他,他可能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说嘛──」酒疯子还是自找死路般的说个没完。

  扬满善深吸了口气,扭头大吼:「你这狗东西,想上我妻子吗?!」

  耶?兔兔歪了嘴。

  扬满善挣开兔兔,张着手臂,一把将小小的她拥在怀里,继续吼:「看清楚!她是我扬某人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这张贱嘴敢再悔辱她,我拿你去喂鱼!」

  在场的黑人都笑了,连不会笑的裕子夫都斜着嘴角,呵了一声。

  而兔兔不知道这种心情是什么。她想笑,她是真的想笑,可是她不敢,她怕一笑出来,就会被别人看到,她是因满满的幸福而偷笑的。

  妻子……他说她是他的妻子耶……

  那酒疯子被这么一吼,好像回复了些理智,有了理智之后,也才发现扬满善竟然当着众人面前,这么不给他面子?!

  他结结巴巴了好一会儿,竟又哼笑:「扬横班,您真是爱说笑。您们这桌尊贵的大武侯,婚丧喜庆会不让全穰原城都知晓吗?这样太有失您的身分了吧?我们大伙可没听说过您府上有办过喜事啊!」

  天啊,这酒鬼怎还不放过他们?兔兔心里哀哀叫。是不是扬满善和这家伙结怨太深,他平常不敢多吭一声,只好藉酒发疯?

  扬满善则是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

  那酒鬼趁扬满善不备,竟又向兔兔靠了过去,直接问她:「嘿,夫人,那敢问您是哪家千金?父母是谁?官品、官衔都报上来吧……」

  「我……呃……我……」兔兔紧紧地握着手。

  妳,以后不准再自贬身价。

  忽然,她想起扬满善的话。

  马的,妳管外头的人怎么说?妳靠外头的人吃饭啊?妳靠我吃饭才对。我说的才是王道,听我的准没错。谁才是妳主人啊!真是的。

  扬满善就是因为不觉得她丢脸,才会带她来这种大场合的。

  她为何不能自己抬头挺胸呢?

  于是,兔兔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说:「我没有父母。」

  那疯子啊了一声。

  一直在想办法替她掩护的扬满善也呆住了。他一直很担心兔兔会因为这疯子的问话而受伤,结果没有?

  兔兔又说:「我也不是哪家千金,我是个孤女。就这样。」

  那酒鬼静了半驹,席间也静了半吶。

  忽然,酒鬼爆出了震天大笑。笑、笑、一直笑,笑到岔了气。

  扬满善泠冷地问:「你笑啥?」

  酒鬼边说边笑:「笑你扬横班也有这么一天,要用钱来买妻子……哈哈……也对、也对,否则依扬横班这般恐怖的脾气,谁会嫁给你呢?」

  兔兔真是被羞辱到快不能呼吸了。

  他……他以为她是因为钱才留在扬满善身边的吗?

  她多想告诉他,即使扬满善一无所有,她也很乐意嫁给他的!

  可她还来不及反驳,突然,身旁刷地一声,高大的身影像熊一样立了起来——

  一个巴掌,猛地呼了过去。

  哇啊一声,众人只见那酒鬼飞得老远、老远……

  席间一阵安静。

  之后众人才清醒,哗啦哗啦地吵着过去看那酒鬼是死是活。

  兔兔则低着头,赶紧把又要冲上去补踹一脚的扬满善拉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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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上,兔兔训着扬满善。

  「你干嘛出手打人?!」她没好气地说:「还好今天你官品比他高,否则他要找人抓你怎么办?」

  「他那张贱嘴我不该打吗?」扬满善骂着:「我现在才想起他是谁,这家伙平常畏畏缩缩的,被我吼得祖宗八代的脸都丢尽了。平时没胆反抗,现在好了,喝了酒什么都敢说,那就冲着我说就好,干嘛扯到妳?!」

  兔兔看着他。

  原来是因为她。因为那个人悔辱了她、让她难看,他才打人的。

  她呵呵地笑。

  扬满善皱眉。「妳笑啥?笑得阴阳怪气的。」

  「虽然还是觉得打人不对,不过……」她戳戳扬满善的肩窝。「打得好。」

  扬满善嗤了一声。「那刚刚妳还训我训得义正词严。」

  「好啦,别气了。」她握上他的大手,笑脸盈盈。「谢谢你。」

  扬满善一怔,痴痴地看着外头的灯火照映在兔兔的脸上。

  他发现,她的脸通红得……好、好可爱。

  他咽了口口水,用力地咳了几声,赶紧将脸转开,看着窗外。

  第2章(2)

  「喂,阿善,我问你……」兔兔朝扬满善靠近,小身子紧贴着他的手臂。

  扬满善斜眼看着那张期待的小脸,还有那小巧、柔软而馨香的身体……正贴在他身上。

  天,他的身子好热。

  「马的,别靠那么近。」他说:「刚揍完人,我很热。」

  兔兔不理他,因为她要问的问题,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害羞,她才不敢大声问呢。

  「你真的会……我是说,那个时候,嗯,时候到了的话……」兔兔讲得吞吞吐吐的。

  啊——好羞!好羞!女孩子怎么能主动问起这事呢?

  扬满善听出她的犹疑,直问:「嘿,妳在客气啥?妳平时不是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

  她嘟嘴,打了他一下。「我是想问……」你觉得我会是你的好妻子吗?

  他不喜欢这样的兔兔,所以不太耐烦。「妳到底要问什么?」

  她被这一激,也就问偏了。「我要问你,你干嘛跟人家说我是你的妻子?」

  扬满善瞪她。「怎么?妳不愿意吗?」

  「我,呃……我……」很愿意!她很想这么说。可是女人家怎能这么大方呢?

  因为女孩子家的矜持与娇羞,所以她没法马上答话。

  可是她的支支吾吾听在扬满善耳里,却是迟疑。

  其实,他很在意答案。因为该死的,那个酒疯子说的一句话,让他耿耿于怀。

  笑你扬横班也有这一么一天,要用钱来买妻子……哈哈……也对、也对,否则依扬横班这般忍怖的脾气,谁会嫁给你呢?

  是啊,那混账东西说得可真对!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撇开兔兔那小麻雀般叽叽喳喳的功力,其实,她是多么好的女孩。好到他根本不希望让任何男人发现她的存在,她只能留在他的羽翼下,陪伴他。

  可是,自己有那么好吗?好到足以匹配她吗?

  像他这样坏脾气的人,要怎么去照顾一个柔弱似水的姑娘家呢?

  呃……虽然有时连他都斗不过兔兔……柔弱似水好像不适合形容她。

  总之,要是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她会愿意嫁给他吗?

  他一点信心都没有。

  但他可是堂堂隆仁侯扬满善,怎能败在这种儿女私情的「小事」上?!即使是亲密如兔兔,他也不想让这小家伙看到他的不安。

  于是,他逞强地说:「妳不愿意也没关系!」

  正要鼓起勇气说「我愿意」的兔兔,一听到他的话,气弱了下来。

  「耶?」

  「那、那只是,替咱们缓颊而已。」

  「缓……缓颊?」她不敢置信。「你怎能把这种话当成缓颊『而已』?」

  她好失望,什么是「缓颊而已」?她是多么重视他说她是他「妻子」这句话。

  「不然妳要我怎么回答?」扬满善很冲。

  「呃……这个……」因为慌,所以她失去了平时说话的伶俐。

  「难道真要我说妳是妓女吗?」也因为急着掩藏自己真实的心情,以及真实的不安与笨拙,他说话也失了分寸。

  兔兔呼吸一窒。

  「还是在家做牛做马的奴才?!」想到都是那嘴贱的家伙害他落到这样窘迫的境地,扬满善一肚子的火都上来了。

  「你说话一定要这样难听吗?」她也有点生气了。

  「我说话一向都是这样!」

  「那你干嘛带我上那种地方?!」兔兔大声道:「如果我的身分让你困扰,逼得你要说这种谎话,那你干嘛带我去?」

  他不懂她为什么要一直针对这件事?他一被激,说话的口气更冲了。「那好,下回不带妳去,行了吧?」他不过是想带她去吃顿好的,需要废话那么多吗?

  她被顶得哑口无言,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她心里在叫苦,他们为什么要为这无聊的名分问题吵架呢?自己干嘛那么执意要这嘴巴坏的家伙说出一句称她心意的话呢?她明知不可能。

  「我下回就去妓院,真带个妓女去应酬。」扬满善哼了一声,又说:「不然就请个喜欢当哑巴的奴才,对主人唯唯诺话的,不会顶嘴,也不会问东问西,可有可无,省得我烦心。」

  兔兔咬着唇,握着拳头。她稍稍退开了身,不再靠他那么近。

  扬满善突然觉得冷,因为没有这小兔子的依偎,不过他仍拉不下脸。

  「嗯,我知道了。」她落寞地说。

  「知道啥?」

  「我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奴才。」她沙哑地说。

  她又在自贬!他刚刚那些只不过是气话,这女人老喜欢把他的气话当真。

  「如果我唯唯诺诺,不会顶嘴,不会问东问西,那才称你的心意,对不对?」

  「对!对!对!妳说得都对。」她那么喜欢自贬,好啊,他顺她。「没有妳,我照常过我的生活,妳信不信?反正是可有可无的。」

  兔兔狠戾的瞪着他。

  「好。」她咬牙。「我就让你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可有可无。」

  这狠劲,让扬满善愣住。

  兔兔向车夫喊:「请停车。」

  马车停了,她竟然打开门要下车。家还没到呢!

  扬满善赶紧抓住她。「喂,妳去哪儿?!还没到家。」

  她泠冷地说:「放开我。」

  「我不放!」他霸道地再施力,并向车夫喊:「走!」

  「停车!」兔兔抵制他。

  「走!」他整个火气都上来了。

  「停车!」她不理会他的怒气,视若无睹。

  「马的妳再跟我作对啊!」他终于忍不住大吼出声。

  兔兔瞪他,她的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张薄薄的东西。

  映着灯火,扬满善看清了那东西,脸刷地一阵青白。

  「拜、拜托……妳随身带着这东西干嘛?!」

  那是一张小猪莫样的剪纸。

  她在纸上吐了口水,就要往他脸上贴去。他反应快,另一手赶紧抓住她的手。

  「你放不放手?」

  「不放!」他慌张地说:「有事回家好好说!」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了。」他再不会说话,也不可以这样伤她的心。

  「兔兔!妳生什么气啊?」他搞不懂什么事会让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放不放?」

  「兔兔!」他的语气中有一丝焦急。

  兔兔深吸一口气。忽然,她俯身过去——

  扬满善只看到一张鲜红粉嫩的小嘴,住他的脸贴过来。

  她亲了他一下。

  那暖嫩的触感,就像燎原的野火,哗地一声就把他一个大男人给烧尽。

  天啊——她怎能这样「处罚」他?

  结果,他松手了。

  兔兔趁机把手上的剪纸贴上去,然后马上转身开门下车。

  当扬满善回过神来,他的脸上已贴了一张「猪头」。

  「啊──兔兔!兔兔!」

  他花了好大一把力气,才把这张脆弱的剪纸,完好无缺地撕了下来。

  当他正要追出去时,兔兔已经不见踪影。

  第3章(1)

  直到申时后,夕暮罩天,穰原著名的茶街依然是人声鼎沸。因为茶街上也有许多著名的馆子,卖茶也卖食,晚膳时间总有人来用餐。

  在一家挤满了食客的馆子里,可以看到一个娇小灵巧的身影,正穿梭其间。

  「客人,请喝茶。」她笑容满面地为客人倒茶。

  「客人要乳酿鱼是吗?今天的鱼可是饶河来的鲤鱼,包准好吃。」因为急着向客人介绍好料理,所以小脸布满了兴奋可爱的潮红。

  「五位吗?请进来,里头还有位子。」客人进了馆子,她便热情地招招手,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很受欢迎似的。

  总之,这个新来馆子帮忙的小姑娘,赢得了这馆子里所有人的喜爱。

  只有一个坐在角落的男人,沉着脸,死瞪着那忙得很快乐的小身影。

  他手上的筷子,已经腰折了……

  等了一会儿,那像兔子般娇小怜人的小姑娘,终于端了菜,往他这里招呼。

  「客人,您的椒麻难……」当兔兔抬眼,看清这桌客人的时候,她的笑没了。

  还穿着朝服的扬满善,翘着腿,冷笑数声。「可让我找到了,兔兔。」

  她瘪着嘴,重重地将盘子放下。「你的椒麻鸡,客人。」送完菜,就要走人。

  扬满善一把抓住她。

  「对别人妳笑得可殷勤了,那我呢?」她知道他看得多吃味吗?她怎么可以把她的美丽无私地奉献给这些臭男人?!

  「客人,我不认识你。」她还在生他的气呢!

  「妳知道我找妳找多久吗?」扬满善大声了。「跟我回家!」

  「我可有可无,你干嘛还要我回家?!」

  「妳并不是可有可无!好吗?」他还想说,她很重要,重要到就像他的血肉一样,一旦剥离了教他怎么活?

  老天!好几天没见到她的人、没吃到她的菜,他简直快发疯!回去就是空荡荡的房子,他讨厌没有她等待的家,他只是没有老实说而已。

  为了找她,他可是每天一下朝,就穿着官服来到这条她最常来的茶街上逮人,别人看他每回来茶街的模样,都以为他是官府派来抓通缉要犯的。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就在她学椒麻鸡的饶州馆子里。

  「不要!」兔兔挣扎。「我还没原谅你。」

  「马的,我做错什么事要妳原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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