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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仙女婿(下) page 11 作者:子纹

  如果岩枫选择她,就等于与他的族人势如水火;而如果和卓真的要斩草除根,她父王能做的也确实有限……

  残酷的现实逼她抉择,撕裂她心中的情感。

  “舅父,舞扬明白您的意思了,舞扬只求您一件事……”

  柳若云温和的看着她,等她启口。

  “放了我父王,然后我便会离开。”最后,她终究只剩这条路走。“远远的离开,此生与岩枫不再相见!”

  柳若云没有迟疑的点头同意了,这正是他要的结果。看着她绝美哀伤的脸容,她的承诺令他放下心,却也难掩一股道不出的欷吁。

  第18章(2)

  夜深了,但今夜没有几个人能安眠。

  李舞扬缓缓走向灯火通明的前堂,这段路不长,却又像永远到不了尽头。

  她得要在众人面前演一场戏,骗不了所有人没关系,只要骗倒柳岩枫就行。

  她曾是拥有一切的舞扬郡主,但过去的幸福与欢笑已在转眼间消失,当她发现时,已是措手不及。

  与他的缘分走到现在,就好像作了一场梦般,眼看就要醒了,她将回到再没有他的现实中。与他相识仿佛才是昨日的事,但今天……却要结束了。

  “舞扬,过来!”厅堂里的柳岩枫手伸向她,此刻显得异常的冷静,“你也累了大半天了,坐会儿吧。”

  看见一旁有壶上好的铁观音,还有她最爱的梅花糕,突然之间,她思绪回到十年前那大雪纷飞的夜里。

  小小年纪的她,独坐在木箱上头,怀抱着兴奋的心情等着爹爹回来……爹娘说过会再来找她,但她却再也没见过他们……

  她拿起梅花糕轻咬一口,入口的甜味令她不禁悲从中来,泪水也几乎忍不住掉落。

  “没事的。”见她忧伤含泪,柳岩枫低语安抚。

  他简单的几个字,却令她心里一痛。她也好希望能没事,但那终究只是自欺欺人。

  深吸了口气,她缓和情绪,俏皮的将梅花糕送到他嘴边,“你也吃。”

  她幽幽的看他低头轻咬一口。他是她此生最挚爱的人,他们共同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她该满足了。

  “舞扬,”柳若云蓦地开口,语调极端平稳,打破了他俩短暂的亲密,“舅父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我只问你一句——你亲生爹娘是谁?”

  “舅父,时候晚了,大伙儿都累了一天,有事改天再谈吧。”柳岩枫表情未变,气定神闲的倒了杯茶,交到李舞扬手上。

  “岩枫,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柳若云轻言道,“我不想怀疑你,但这件事你早就知情了是吗?”

  柳岩枫双眸微敛,沉着一张脸,噤声不语。

  看他这个样子,李舞扬心中有无言的痛楚。

  “舅父,”她双眸闪着光亮,定定的看向柳若云,“一切都与岩枫无关。”

  柳岩枫淡淡的开了口,“舞扬,你无需为我开脱。”

  “我没有。”她摇着头,一脸坚决道,“我只是陈述事实。自始至终,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她的话,是说给其他在场的族人听的。

  她豁出去的神情使柳岩枫心微痛,气息急促起来。

  “你与尹了凡真是父女?”长老出声追问。

  李舞扬挣扎着,这个时候她突然迟疑了。她只要否认到底,便能置身事外……

  柳岩枫突地站起来,走到她身旁,伸手轻搭在她肩上,对她摇了下头。

  他爱她,只要她否认到底,他便会拿命守护她,让他的族人就算心存怀疑也得接受。但是……她真要他为了自己,走上与众人为敌的道路吗?

  她爹是他的仇人,他们永远无法改变这个事实;而和卓势力如日中天,随时都有可能取他性命——该怎么做,答案已昭然若揭。

  “在谨王爷收养我、赐我李姓之前……”她终于开口,语调平静无波,无悲无喜,“我确实姓尹。我叫尹舞扬,爹亲是尹了凡,娘亲是谋水心。当年灭你狐族的道人——”她眼神坚定,正色的回答,“正是我爹。”

  柳岩枫原本搭在她肩上的手缓缓滑落,他怔怔地看着她,不言不动。

  她的话,使得室内一片静默。

  “这下可真相大白了。”姜如意率先道,“原来你才是我们最大的仇家!”

  她淡淡的反驳。“杀人的是我爹,不是我。”

  “怎么?”姜如意不客气的一把将她拽过来,“想否认你爹当年血洗狐族的罪孽吗?”

  姜如意拉痛了她,但她没有吭一声,“我不是否认,只是陈述事实。”

  “事实就是当年你爹助纣为虐伤了公主,让和卓那奸人把公主抓到大殿上,害公主死在乱刀之下、令太子疯癫、谷主孤苦无依、族人流离失散……而你倒好,在谨王府里锦衣玉食,当个高高在上的郡主?!”

  姜如意不留情的话语一刀刀划下来,让李舞扬痛不欲生,无言以对。

  她面容哀凄的看向柳岩枫,对他有说不出的歉疚,她的直言虽然给了众人答案,却也给他带来痛苦。

  他早就知情却默许她可以不承认,目的就是因为这样他还可以自欺欺人,不顾一切的守着她,而今——她竟选择了将他远远推开,他无法再接近她一步!

  她挤出一抹嘲讽的笑,无奈的看着他,“惊讶吧?我骗了你这么久。不过既然走到这步田地,我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舞扬……”柳岩枫身躯一震,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痛。

  “别说了。”她对他摇头,“现在……我要向谷主讨份人情。”

  谷主?!柳岩枫倒抽了口气,双眼微眯,诧异的看着她。

  “我曾经救你一命,若没有我,十年前你早就死在那场风雪中。”

  他眉头皱了起来,不明白她的有意。

  “所以,放了我父王吧,这是你欠我的。还有,你得出手救伶姨,做到你当初的许诺——至少要让她可以回乡,一偿所愿。”

  她的声音到后来几乎已在颤抖,他听得一清二楚,激动地想要将她拉过来,却被她一闪而过,躲开他的碰触。

  她不再看他,而是冷静的看着柳若云,“舅父,冤有头债有主,就算要报仇,也请去找我死去的爹娘,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请你们立刻离开谨王府,从今而后,我们再无瓜葛。若不离开,别怪我不客气。”

  “哼!你倒推得一干二净!”姜如意不齿冷哼道。

  “都在这个关头了,我当然得要明哲保身。”她让自己的思绪麻木,继续道:“不然谁知道你们这群狐狸晓得我是仇人之女后,发起疯来会做什么事?趁这个机会,我跟你们划清界线也好,反正我还能回去做我的舞扬郡主,至于你们……能报仇就去报仇,若报不了,就早点回去山林隐居起来,好歹还能留着一条活命。以后你们走你们的路,我过我的桥,不再相干。”

  “你说什么?!”姜如意用力一击桌面,就要冲向她。

  “如意!”长老立即低斥一声,“不准放肆!”

  “爹,你没听到她说的是什么话吗?亏你还曾大发善心的替她疗伤,她竟用这种不屑的口吻说咱们?”

  长老目光睿智的看着李舞扬。这个孩子从小就善良,他不相信她会为了保自己一命而变得如此现实,除非……他垂下自己的眸子,纵使心疼这孩子的委屈,但为了狐族的存亡,他只能选择沉默。

  “为什么?”柳岩枫不解的问,眼中满是痛楚和失望。

  李舞扬木然的看着前方,对他的问话听而不闻,泪水只能流向心底。

  “好,冤有头债有主,”柳若云站起身,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杀我族人的是你爹不是你,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从今以后——我们再不相干!走!”

  柳岩枫站在李舞扬面前紧盯着她,她的每句话都刺进了他的心坎里。

  “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见他不动,柳若云忍不住痛斥,“舞扬郡主都已经做选择了,难道你忘了我族的血海深仇吗?真要为了儿女私情不顾大业?”

  柳岩枫深深地望着李舞扬,沉默无言,眼底的无奈一闪无逝。

  他爹娘为了情爱义无反顾,牵连了无数性命,包括她的爹娘,但纵使牺牲那么多条人命,相爱的两人终究阴阳两隔……而今他也要再为情而奋不顾身,再补上一个伤口,令从小扶养他、期望他的族人失望吗?

  是她替他做下了选择,此生——是他负了她!

  深吸口气,他终于头也不回的远离她,走出大门。

  李舞扬故意转过身,没有勇气看他离去。她没有哭出声,只是不停的流泪……

  天才微亮,李舞扬就带着夏雨将司徒伶一起抱上马车。

  第19章(1)

  原本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说变就变,天上的乌云突然铺天盖地而来,天色阴沉得像是黑夜降临,大有泰山压顶之势。

  “伶姨,看来要下雨了。”李舞扬扶起跪在地上的司徒伶道。

  一大清早,她们就来到伶姨的爹娘坟前上香,这一段路途挺远,又加上伶姨的身子大病未痊愈,所以她们走了大半天才到。

  “伶王妃、郡主,看这样子,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会吧。”夏雨一边收拾祭品一边提议。

  “也好。”司徒伶伸手指着不远处,“我记得前头有间山神庙,我们就去那儿吧。”

  李舞扬将司徒伶扶上一旁的马车,然后一行三人来到山神庙。

  “伶姨,你还好吗?”

  司徒伶因为吃力的下车走进庙里,额上起来一层薄汗,但她仍微扬嘴角,“可以。”

  “再忍会儿,我们到了。”

  一进山神庙,李舞扬立刻清了块干净的地方,让司徒伶坐下,夏雨跟着行进来,外头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

  “这雨来的好吓人!”夏雨抱怨道。才一会儿工夫,她的衣裳都湿了。

  李舞扬望向外头,这场雨的确来的令人措手不及,若是下个不停,上路泥泞,以伶姨的身体状况,不适宜再在马车上颠簸,她们说不定得在这里睡上一夜。

  好在出门前外公派人替她们多准备了一些干粮,所以就算在这里待上一夜也是无妨。

  “伶姨,你先休息一会儿。”她细心地将从马车上拿来的薄被替司徒伶盖上。

  瞄见外头棕马烦躁的踏着马蹄,她的嘴角微扬,站起身走了出去。

  “郡主,”夏雨连忙制止她,“外头雨大。”

  “无妨。”李舞扬冒雨冲了出去,牵着马儿来到庙檐下,拍了拍它的颈子,“小棕儿乖,等雨停吧,等雨停就带你回去。”

  棕马嘶叫一声,突然撒开四蹄,飞箭般的冲了出去。

  她惊愕了下,心里一急,就想要追过去。“小棕儿。”

  “郡主,别去了,你怎么也追不上一匹马的。”夏雨拉住她,“小棕儿那么聪明,肯定会自个儿再跑回来。”

  “它从来不会这样的……”看着棕马踪影消失的小径,李舞扬的心仿佛破了个洞,这是柳岩枫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但是它走了……

  看着主子苍白的脸,夏雨也忍不住难过起来,她知道郡主肯定想起郡马爷。

  听到身后伶姨的轻咳声,李舞扬赶紧回过神。现在她还有伶姨得照料,没时间在伤感了。

  “我们得找些柴火才行,”她对夏雨说道,“马车上有雨具——”

  “郡主,你休息会儿,”夏雨有些心疼的看着主子强子镇定的面容,“奴婢去就行了。”

  李舞扬没有拒绝,来到司徒伶跟前替她拉好薄被,自己则斜靠在一旁。

  对她而言,小棕儿并不单只是一匹马而已……鼻子一酸,眼眶热了起来,最后她只能紧闭双眼,掩去自己难过的情绪。

  不知不觉,她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夏雨已经生好火了,正与司徒伶低声交谈着。

  “郡主,你醒了啊?”夏雨一看到她就说:“饿了吧?这里有梅花糕,不过有些坏了。”

  看着送到自己眼前的糕点,李舞扬一笑,“真亏有你在,不然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郡主怎么这样说?”夏雨轻快地说道,“做奴才的能跟上像您这么好一个主子,可是最大的福气,要是跟了那紫絮郡主,奴婢才真的欲哭无泪了。”

  提及李紫絮,李舞扬无奈的一叹,“紫絮也不坏,只是骄纵了些。”

  “郡主跟伶王妃说的都一样。”夏雨瞄了一旁恬静的司徒伶一眼,“方才王妃也说谨王妃和紫絮郡主人都不坏。”

  李舞扬与司徒伶相视一笑,谨王妃母女会有这些做为,其实都是因为嫉妒,这是做为一个女人的悲哀,她们能明白。

  过了一阵子,天色暗了下来,庙里平静温暖,大雨依然没停。

  只不过在阵阵雨声中,似乎夹杂了其他声音……是马蹄声,借着庙内微弱的烛光,她率先看到了自己的棕马,而跟在它身后的则是——

  她心一动,激动地不能言语,这身影她太过熟悉,可……是梦吧?

  大雨中身着黑色斗篷的柳岩枫,利落下来黑马的马背,他伸出手拍了拍棕马,是赞赏也是感激,然后,他目光锁在李舞扬身上,将罩在自己头上的斗篷拉开,笔直的走向她。

  她仰首对住他深潭似的黑眸,看清他俊朗的五官,呼吸一窒,头一晕,身子变晃了下——

  他有力的双臂立刻扶住她。

  “你……”千言万语,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原以为此生不会再见,但他竟然在雨夜里出现了?在这偏僻的荒野之中?

  他轻柔的在她耳际低语,“当时卖下小棕儿给你,没想到它还真有灵性,引我来找你。”

  他熟悉的怀抱令她心中泛起久违的暖意,只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他的手拂过她略显清瘦的双颊,缓声道:“皇上殡天了。”

  她的心一震。想起外公提及天佑不详之兆,主禁中有事——指的便是皇上殡天这件事吧?

  望着他深沉的眼眸,她不禁激动起来,“皇上殡天,你怎么还会来这里?”

  “我来找属于我的东西。”

  她心一悸。“你的东西?”

  “就是你。”他简单的一句话,注定两人此生逃不开的缘分。

  “可是,我爹杀了——”

  他的手指压住她的唇,摇了摇头,“当年的仇恨与你无关,若真要恨,或许该是你恨我。毕竟要不是因为我爹娘,你爹娘也不会扯进这漩涡里。”他语气谈然,续道:“若没我爹娘,今日你也许还能幸福开心的共享天伦,所以,到底谁该怪谁已经是笔糊涂账,既然搞不清楚,索性就都别怪了。”

  他的话使她的泪珠无声滑落脸颊。

  看见她的泪,他眼底闪过一丝柔情,伸出手将她抱进怀里,“在来此途中,我与你父王错身而过,我已告知他赶回京奔丧,而我则受命护送伶王妃返京。不过最棘手的一件事却是——和卓往这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她脸色微变,“怎么可能?我明明请父王放出消息,说我回边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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