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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问生死缘 page 9 作者:古灵

  宫雪菱啼笑皆非。「竟然说这种话,他到底想干什么?」

  宫孟贤哼了哼。「这应该由我来问你,他到底想干什么?」

  「爹,请别用那种『你的杏花是不是冒出墙头外去招蜂引蝶了』的眼神看我好不好?」宫雪菱没好气的说。「你问他想干什么?很简单,他不甘心我主动放弃他而嫁给笑哥,他觉得被看轻了,很没面子。」

  「所以他想如何?」

  「想要证明我错了。」

  「然后?」

  「然后他就可以得意的哈哈大笑啦!」

  「……菱儿,别忘了你已为人妻、为人母。」

  宫雪菱翻了一下眼。「我才十八岁,还不到健忘的年岁,才不会忘,也不可能忘。」

  宫孟贤严肃的颔首。「那么,离他远点。」

  「放心,我连话都不想跟他说,」宫雪菱重重道:「如果不是需要他帮忙,我还想赶他走呢!」

  「这就好。」宫孟贤放心的点了点头,又若有所思的蹙起眉头。「在你成亲之前,我一直以为夏侯岚是个优秀出色的年轻人,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如今我才看清楚,他相当傲慢,就跟所有世家子弟一样,在富裕的环境中成长,从不用为生活操心,好面子,丢不起脸,这是他唯一在意的事——表面的虚荣。」

  「因为笑哥勤劳朴实又亲切,跟他一比,夏侯岚的缺点就全被比出来了。」宫雪菱俏皮的眨眨眼。「对吧?」

  「的确。」宫孟贤笑了。「女婿虽然只是个庄稼人,但认真实在又诚恳,行事为人也很有心,那些心性浮夸的世家弟子确实比不上。起初我担心你嫁给庄稼人要过苦日子,但如今我却不能不庆幸,幸亏你是嫁给女婿。」

  「即使笑哥不会武功?」

  宫孟贤轻叹,撩起一弯苦笑。「倘若不是你表哥、表姊被宠坏了,我们又何需要会武功?」

  闻言,宫雪菱不由沉默了,暗暗咬牙切齿。

  闯祸几乎已成为表哥最大的生活乐趣之一,好像一天不找点麻烦就活不下去了似的,这全都是姑姑的宠溺和纵容造成的,偏偏姑姑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还不断包庇表哥,再把麻烦推给她爹去解决,最后总是她爹一个人在那边伤脑筋。

  不过这回,他们总该受到一点教训了吧?

  「爹,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耶!」

  「哪一点?」

  「唐门擅使毒,谁人不怕,为何不自己去跟百晓会要万年冰玉盒,自己去毒龙谷找蛇芝血兰,岂不更快?」

  「因为他们太狡猾,要知道,江湖上虽无人不惧唐门,但其实他们的族人并非全都会武功、擅使毒,只有负责对外的部分人习武炼毒,其他则各安生业。倘若他们不小心犯了众怒,迫使武林同道联手对付唐门,届时就算他们再擅于使毒,恐怕也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所以……」

  「他们宁愿由他人出面,免得跟其他帮会门派为敌——」宫雪菱恍然大悟地接着说下去。「现在是我们要去面对百晓会,百晓会的敌人是我们,不会是唐门。」

  「正是如此。」宫孟贤赞许的颔首。「至于毒龙谷,传言已久,那是个有去无回的神秘之地,没有人知道里头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人或怪物,如果根本不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再是擅于使毒又有何用?因此……」

  「唐门也不敢轻易去涉险!」

  「确实。」

  「于是推我们去冒险。」

  「没错。」

  「卑鄙!」

  「的确。」

  「下流!」

  「也是。」

  「但最愚蠢的是表哥和表姊。」

  「这我也同意。」

  「那么,干脆把他们的手脚砍断吧,这么一来,他们就没办法再到外头去闯祸了,你认为如何,爹?」

  「……」好主意,可是……

  谁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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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爷,您要去找小姐吗?」

  「没错,老婆跑了,我自然得去找她回来。」

  「那又何需带孙小姐去?孙小姐可是个小娃娃呀!」

  「因为我可能不回来了。」

  「咦?」

  「你儿子肯帮我看顾田地,我很感激,倘若我在过年前回来,晚禾的收益就全归他;但如果我在过年后还没回来,那么,这片田地和屋子就全送给你儿子了!」

  「但,姑爷,您不回来又要上哪里去呢?」

  「还能上哪儿去,当然是回老家种田呀!」

  该回家了!

  虽然还没蹦出半个带把子的来,但老爹一得知他成亲了,马上派人送信给他,催他带媳妇儿回家拜见公婆,虽然有点不甘心,不过,算了,既然老爹先让步了,宽宏大量的儿子就「原谅」老爹一回吧!

  可是他也不能说走就走,就算老婆不反对,岳父大人也会舍不得,总得要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才能走人。

  而现在,应该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第五章

  人在倒楣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缝,宫孟贤就是如此,寿宴吃不到一半,外甥就跑来考验他的耐性;迫不得已远从江南来到太原府,路途上竟也碰不上半个交情够好到足以让他开口请求对方帮忙的朋友。

  毕竟这是必须冒生命危险的事,倘若交情不够深,谁开得了口请对方陪自己去死,搞不好人家先跟你拚个你死我活再说。

  即使如此,这是有一对兄妹主动要帮他们。

  风流公子崔氏兄妹,妹妹崔莲是个豪爽大方的姑娘,他们倒是很欢迎她的加入,然而那位哥哥崔景就有点令人受不了了。

  崔景并不是坏人,但从他的名号「风流公子」上就可以想见得到他的毛病在哪里,他生平最爱女人,小至十五、六岁的清纯小姑娘,大至三、四十岁的成熟女人,气质个性、高矮胖瘦一概不论,只要有几分姿色,他就爱。

  男人爱女人,原也无可厚非,糟糕的是对方未婚或已婚他都不管,只要看上眼他就追,甚至还有同时追求三、四个女人的纪录,更可恨的是,一旦追上手之后他就放弃了,换句话说,他纯粹是在享受追求女人的乐趣,爱的是那种挑战性,再下去他就没兴趣了。

  他不是坏人,但实在很可恶!

  「二哥,他们究竟为什么要帮我们?这可是玩命的事耶!」

  「这还用问吗,咱们有三位大美女,尤其是大表妹……」宫仲书视线往另一边溜去。「不管她个性如何,光凭容貌而论,她可是江南出了名的大美女,没瞧见崔公子总是跟在她后头吗?」

  「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宫雪菱喃喃道:「那崔姑娘呢?」

  「崔姑娘啊……」宫仲书拉回眼来朝宫雪菱微微一笑,表情有点神秘,下巴朝崔莲那边努了一下。「瞧瞧崔姑娘在跟谁说话?」

  宫雪菱依言照做,顿时一怔。「大哥?难不成她看上大哥了?」

  「聪明!」宫仲书摸摸她的脑袋称赞她。

  宫雪菱横他一眼,拍开还流连在她脑袋瓜子上的手。「二哥,请你搞清楚,我已经是个小娃娃的娘了,请别再拿我当小妹妹看好不好?」

  宫仲书莞尔。「就算你做了奶奶,还是我的小妹妹。」

  「讨厌,人家哪有那么老嘛!」宫雪菱不依的捶了他一拳。

  宫仲书笑嘻嘻的承受她那不轻不重的一拳。「所以,老实告诉二哥,你是不是很想念妹夫呀?」

  「才不呢,」宫雪菱断然否认。「我是想念女儿!」

  宫仲书依然笑咪咪的。「嗯?」

  宫雪菱小嘴儿一啜。「好嘛,只有一点点想念。」

  「一点点?」宫仲书不以为然的挑高了眉梢。「每日清晨,你总是天未亮就醒转,捧着一方紫玉佩面向无锡城方向沉思,那方玉佩是妹夫给你的吧?」

  双颊微赧,宫雪菱隔着衣裳摸住胸口的玉佩,点头承认。

  「芙儿出生后,笑哥送我的,说是慰劳我的辛劳。」

  「那么,你的确是在想念妹夫。」这话不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词句。

  宫雪菱低头不语,默认了,横竖再否认也没用。

  见状,宫仲书原想再调侃几句,然而嘴才打开一半,舌头绕半圈又缩回去了,两人不约而同转头朝山洞望去,颈后的寒毛全体竖立。

  「啊啊……啊……啊啊啊……」

  「啊……娘,救……救我……好……好痛啊……救我……啊……」

  既是要赶路,自然不能要求太多,有时候天黑了走到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路头上,他们干脆继续赶夜路,或者要打尖时随便有家小店小铺也凑合了。

  不过每隔五天,他们就非得找个山洞歇下来过夜不可。

  就像今天,日落时分,大家就盘膝坐在山洞前,围着火堆提早用晚膳,虽然是冷食,但内容相当丰富,卤牛肉、风鸡、火腿和厚锅饼,甚至还有香醇的老酒,住得不好,起码不能太亏待自己的肚子,可是大家却都有一口没一口的食不下咽,因为「噪音」实在太刺耳了。

  「啊啊啊……啊啊……」

  「啊啊……好痛啊啊……痛啊……」

  自山洞内传出阵阵粗哑的嗥叫和尖锐的哀求声,交织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气氛,阴风阵阵、鬼哭神号,听久了不由得心头长毛、背脊泛凉。

  七月己过,地府的门不是应该关了吗?

  「还……还要多久?」

  「每回都要半个时辰以上,现在还不到一刻钟,还早得很哪!」

  「该死,他们非得愈叫愈大声不可吗?」

  「他们都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大少爷,原就是不能吃苦的人,也难怪。」

  「算了,不吃了,我要睡了。」

  再吃下去肯定会闹肚子痛。

  于是镖师趟子手一个接一个摊开毯子来蒙头睡觉,宫雪菱看看他们,再瞧瞧山洞,心里满满的同情,但在某个隐密的角落里,却又藏着几许幸灾乐祸。

  这下子,他们总该学乖了吧?

  别以为捅了楼子推给别人去头大就行了,有时候还来不及把麻烦推给别人,报应就临头了。

  也许愈接近死神,他们才会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犯错了?

  「小妹,你也不吃了吗?」

  「一个杀猪、一个宰鸡,两种声音都听饱了,谁还吃得下?」宫雪菱喃喃道。

  「那我帮你铺毯子,你也先睡吧!」宫仲书体贴的为她在火旁准备睡铺。

  山洞里,宫如媚和陆佩琴在安抚陆佩仪,宫孟贤和宫仲卿合力压制陆学季,但宫仲书一定会紧跟在宫雪菱身连,照顾她、呵护她,顺便帮她挡开不必要的骚扰。

  哪种不必要的骚扰,不提也罢。

  她转身,不经意瞥见夏侯岚正在和海公子低语,两眼却紧盯住她不放,她耸耸肩,迳自在宫仲书替她铺好的毯子上躺下,背对着夏侯岚,阖上眼。

  一路走来,她知道,夏侯岚渴望和她说话,但宫仲书一直不给他机会,夏侯岚只好用两只眼盯住她,想用眼神传达他没有机会告诉她的话,但老实说,她根本意会不到他到底想告诉她什么,只觉得他盯得她很不爽。

  不过有几回,她稍微能意识到他对她的喜爱可能远超过自尊心受创的不甘心,这使她有点意外,打从她十三岁开始,他就常常去找她,四、五年时间,为什么她就感觉不到什么?

  她不是那么迟钝吧?

  不,当然不是,是因为夏侯岚太过于自信了,他认定自己拥有的优越条件足以使她死心场地的把心放在他身上,何况她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因此他也不需要特别表示什么,反正她早晚会变成「他的」妻子。

  煮熟的鸭子还能飞到哪里去?

  就算他真的想表示点什么,但由于他已经习惯被人伺候,根本不懂得如何照顾别人,也就不了解何谓体贴。

  一个过度自信又不懂得何谓体贴的人,如何让人家感受到他的心意?

  相比较起来,独孤笑愚就显得格外体贴、格外窝心,虽然刚嫁给他的时候,他很不体贴的逼她立刻承担起所有该她负责的工作,毫无怜悯心,更不同情她,见她搞得手忙脚乱、狼狈万分,他不但连伸伸手帮她一下都不肯,还嘲笑她。

  后来她才明白,他只是要让她确实体会到农家的生活究竟有多辛苦,也是要以最快的方式让她熟悉所有工作,实际说起来,这是为她好。

  一旦所有活儿她都上手之后,他就开始主动分担她的工作,通常都是那种她不喜欢的粗活儿、脏活儿,每日清晨出门下田之前,他会先把最粗重的工作处理好,傍晚回来再干那些脏活儿。

  尔后,在她坐月子的时候,他不但把她所有工作都接手过去,还坚持要亲手为她洗衣做饭、为她熬汤进补,为她做所有他能做的事。

  「你的活儿还不够累吗?又何必要亲自为我做这些事,交给陈妈就好了嘛!」

  「不,你跟着我吃苦,又为我生儿育女,我自然也该尽我所能亲自照顾你、呵护你,怎能假手他人。」

  听,多么教人感动的心意!

  他是个朴实的人,所以他的体贴也很朴实,虽然没有甜言蜜语,也不提供舒适安逸的享受,但他让人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他的关爱、体会到他的心意。

  就像宫孟贤所说的,他是个很有心的人。

  一个会为人着想,一个不懂得为人着想,所以她从来不后悔嫁给独孤笑愚,也很庆幸自己有机会摆脱夏侯岚。

  想到这里,她不觉轻轻吐出一声叹息,伸手握住胸前的紫玉佩。

  就如同宫仲书所说的,虽然暂时不用早起干活儿,但她依然每日清晨天未亮就清醒,没办法,她习惯了,而且是嫁给独孤笑愚之后才养成的习惯,因此起床后,她也特别想念他。

  她不告而别,他会不会责怪她呢?

  身为人母竟丢下女儿不顾,他会不会恼她呢?

  又得自己洗衣煮饭整理家务,他会不会怨她呢?

  不得不离开他、离开女儿,他能不能了解她的不得已呢?

  好多好多疑虑在脑海中萦绕,好多好多答案在担忧中又闪又逝,最后汇合成一个简简单单的思绪:

  她想念他!

  虽然他们夫妻俩在家里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但起码他三餐都在家里吃,夜里也睡在她身边,一年多来,她早已习惯这种生活模式了,有时候甚至会忘了自己曾是宫家镖局的大小姐,忘了自己有一身不弱的武功,愈来愈安于那样辛苦的粗活儿,愈来愈满足于那种淳朴简单的农家生活。

  直到如今,她不得不离开他,一天天过去,她终于逐渐了解到,她之所以会安于那样辛勤的农妇身分,全是因为他。

  不是他,她早就涯不住那么艰苦的农家生活了!

  不是他,她一定会后悔放弃夏侯岚改嫁给庄稼人。

  不是他,成亲一年多来,她不会如此满足、如此幸福。

  一切都是因为他,他的勤劳朴实、他的脚踏实地,还有他的体贴窝心、他的随和风趣,以及无论何时何地都挂在他唇畔的吟吟笑容,再是无奈,他的笑容也不会消失……呃,除了熟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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