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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有毒 page 26 作者:雷恩那

  云峰沉静走近,背对她在炕上落坐,明暖烛火轻晃,将他与她的影子淡投在墙面,她跪在他身后,用净布揉着他带湿气的微卷发尾。

  她又不再言语了,但安静做着事,好半晌过去,孟云峰终是忍不住——

  「你生我的气,觉得我请凤老前辈过来这一趟是多此一举,不仅多此一,还令默儿随对方离开,根本得不偿失,是吗?」他嗓音也略瘠哑。

  揉拭他头发的小手陡然一顿。

  姜回雪先是急急摇头,随即想到他背对她是看不到的,这才连忙开口。「没有啊!我没生你气,我怎可能为这件事跟你生气?」回想默儿走掉后,她自个儿的状态,那模样唔……好像……似乎是在摆脸色给他看。

  欸,所以他才误以为她在气恨他。

  难以用言语一下子解释清楚,她干脆一把将他抱住。

  两条藕臂从他腰后探到前头,小手在他结实的腰腹上交握,她柔软身子贴靠着他的宽背,轻轻吐息——

  「你请那位医毒双绝的凤老前辈来此为我和默儿诊察,我知道你是想我将心安下,凤老前辈见多识广,又有那般绝妙本事,是可以助我解惑的,有幸能与她一见,我很感激啊。」脸在他坚硬却温暖的背上蹭了蹭——

  「……我感激她,也很感激你……默儿开智之后,我还想着该教她什么才好、又该如何去教,却忽略她有自个儿的想法和心思,能被凤老前辈带在身边教导,既有这样的机缘,我该替她欢喜才是,只是……」

  「只是默儿乍然离去,你尚不能适应。」他静静地替她把话说完。被软绵的姑娘从身后抱住,背心被亲密贴熨的感觉确实受用,让他紧绷的肌理渐渐放松。

  靠在他背上的脑袋瓜又蹭了蹭,语气难掩怅惘,「那年她被带进『魇门』时才六、七岁,之后被赶进那座蛊瓮山腹,她是我们十五人中年纪最小的,后来那群人也仅余下我跟她……我们一直相依为命着,没想过会有分离的时候,还这般措手不及……」

  房中变得寂静,屋外落雪声响忽然清晰可闻,片刻过去,姜回雪才感觉男人背心隐隐震动,低沉声音随之逸出——

  「如此看来,想要盖过默儿在你心中的地位,怕是不能够了。」

  任凭他语气再沉再稳,这话说得……哪里不哀怨!

  姜回雪一回过神立即拉他臂膀,他倒也配合,顺着她拉扯的力道蹭掉鞋子上炕。

  面对着面,他盘坐,她跪坐,炕烧得很暖,两人颊面都晕红晕红的。

  姜回雪道:「你跟默儿是不同的感情,在我心里,我对你的感情与对她的感情,那是不一样的感情。」发现自己像在绕口令,她表情小苦恼,咬咬唇又道:「默儿是挚亲之人,而孟大爷是……是我此生挚爱,是独一无二的,你适才问我,是不是生你的气,我才觉得,你还在生我的气。」

  听到她的表白,此生挚爱,独一无二,孟云峥肤底的热潮当真波涛汹涌,耳根发烫,胸中欢腾跳动,但又听她后面所说,表情不微愣。

  「那你认为,我还在生气你什么?」他问。

  她想了会儿才一句句徐慢回答,「孟云峥,我没有骗你,不是欺骗你的感情。那时候在大杂院旧家我对你说,说孟大爷铁树开花,我想占为己有,好好独赏,还说愿嫁你为妻,为你生儿育女,还说……说要执子之手,跟你相伴到老……都是真心的,是我心里最最渴望的,我没骗你。」

  她双臂打直撑在太腿上,两手握成粉拳,眉眸间显得认真却也紧张,像是虔诚来到他面前认错,努力解释,又怕他不肯接受。

  「我想做那些事,跟你一起,在那当下却以为那样的美梦不可能实现,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想为你生儿育女,陪在你身边一辈子……你不要再生我的气可?我、我才不是什么……欺骗感情的混蛋,你再那样说我,我也要生气的。」

  越听,孟云峥浓眉挑得越高。

  姑娘家跪坐在那儿可怜兮兮地解释,说到最后话锋一转,竟语带要挟了?这温柔性情下的脾气渐长,秀气模样更了几笔生动颜色,简直可爱到令人心痒难耐,口中生津不止啊。

  他按捺着,故意装岀一副睥睨姿态,慢声道:「如果你想洗刷『欺骗感情的混蛋』此一恶名,在我这儿仅有一条路可行,你奴好想明白,斟酌清楚。」

  姜回雪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

  想洗刷「恶名」,唯有把对他所承诺过的事一一办到。

  她红着脸,鼻中酸酸的,与他孟大爷纠缠牵绊到如今,身心交付,神魂相予,她如何再舍他?如何还能从他身边走开?

  在男人那一双深目的注视,她鹅蛋脸整个涨红,却是微扬秀颚,脆声清嚷,「我想明白,也斟酌清楚了。」

  两臂盘胸的孟云峥眉峰一动。「所以?」

  她突然跪起朝他拜,额头都贴炕上了,一鼓作气继续嚷,「所以孟大爷要是不嫌弃,请与我结为连理,娶我为妻。我、我总归是非君不嫁,一辈子只认你。」

  她嚷完,房中再陷静寂,窗外的落雪声更清晰。

  唔……眼下什么情况?她忐忑不安,悄悄抬起眼睛往上偷觑,恰见孟大爷峻酷的脸就悬在正上方,沉眉眯目,不怎么痛快似的。

  「你拜我作甚?」他冷淡问。

  她稍稍直起腰,一手挠颊。「……呃?这不是在求你嘛……」她认真点头,「我在跟孟大爷求亲啊。」

  他脸更黑。「求亲你拜我干什么?就没别的法子吗?」

  姜回雪脑中一闪,再见眼前男人已把盘在胸前的手臂以略夸张的动作放,空出整片胸膛,这会儿,她再蠢也晓得该怎么干。

  她扑进他怀里,他则顺势往后一躺,让她把他扑倒。

  姜回雪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对准他的唇,低头就是重重一记啄吻。

  亲完抬头,发现他目光深深,她低头再亲一记又一记,亲到第五下时,他反动了,张唇含住她的小嘴,一只大掌还插入她丰厚秀发里,压在她后脑杓上。

  唇舌相亲了一阵,轻喘分开,姜回雪抚着他的颊,眸光柔如春水。「……孟云峥,对不起,让你一直等着,是我不好……」

  他箍住她的腰身,低幽一叹。「终于肯乖了,很好。」

  他忽来个翻身将她困在底下,鼻尖在她嫩肤上挲摩挪动,再次轻哑低语——

  「回雪,你的求亲我允了,这一次你插翅也难飞。」

  摇头,摇乱一头柔丝。「没的,没要飞啊,我、我就守着你这棵开花的铁树。」眸中闪动泪光。「就像你那日说的,一起生一起死。」

  是任性,但管不了那么多,若她这具异变再异变的身子最终真要害了他,上穷碧落下黄泉,她跟着他就是。

  孟云峰将脸贴着她的,气息变得粗嘎,显示出内心的激动。

  「好……好……」他亲她发,两人耳鬓厮着,他在她耳畔又道:「我知道白族圣地的灵气能与你相通,你熟悉这儿的一切,但还是得先随我回帝京去,我得带你拜见恩师,将咱俩的婚事禀明,然后还有大杂院那些左邻右舍,你与默儿不告而别,得带你回去让他们瞧瞧,方能安他们的心。」」

  他音量仍低低的,但姜回雪能听出他语气中掩不住的欢快,那让她一颗心也随之飞扬起来。「好……」她轻应一声。

  他再道:「婚后,你若想回来这里,那就回来,我若来西边办差,就能过来瞧瞧你。」

  泪水溢岀眸眶,姜回雪吸吸鼻子,再次捧住他的睑,忍住哽咽道:「孟大爷,你在哪里我都跟着,你来西边,咱们就在这里落脚,你若往东海办差,我跟你住东海去,你南北奔波,我就随你一起跑,我……我尽管不确定自个儿成了什么,但我能尽心力去守护你……我想在你身边啊,好不好……」

  他朝她咧嘴笑开,白牙闪亮,那黝黑目瞳仿佛也闪岀水光。

  「孟大爷,好不好?」她紧声再问。

  「好。」再好不过的好。他低头细细吻她,手探进她衣里贴近再贴近,抚着这一身属于他的柔水暖玉,听着她不由自主的痴迷吟哦,情与欲交迭蔓延,心中是满满的温暖甘甜。

  漂泊多年的心终有归岸,他想,他是比身为前任「天下神捕」的恩师幸运许多,在而立之年来到前便已寻到能托付终身的可爱之人。

  这一个寒冷雪夜,房中暖炕上柔情铁德,心上人引发出来的极度欢快让女子体内的气再次大兴,无形之气如活泉喷通,一波波往外漫流。

  气就是暖阳,就是清水,就是生机。

  于是深雪下的冻士融化,被埋在土里那些能活与不能活的玩意儿全都活起,在这样一个能冻掉人鼻子的大雪夜里,屋外周围,那些被无形之气浇灌过的地,雪尽融,冒出的青草离离复离离……

  番外篇  默儿的醒来

  姊姊……姊姊……

  姊姊跟牛妞家胖胖的阿娘走在前头,微弯着腰在草坡上寻找白果、捡栗子,有时还跟其他人说说笑笑,大伙儿都上山来「拾宝」,她喜欢跟姊姊出来游晃,喜欢满山坡乱跑。

  生妞故意跑来拍她的肩膀一下,冲她挤眉弄眼,那表情像在告证她,她被抓到了,换她当「鬼」

  牛妞笑着跑开,她笑着追上去在栗树林子里玩闹起来。

  终于,她拍到牛妞的背了,换她跑给牛妞追,她脚程很快的,可以跑很远,她不会再被牛妞拍到,但那些人乍然现身。

  是坏人!很坏很坏!

  喉咙被掐住叫不岀来,随即有东西覆上她的口鼻,刺鼻气味钻进,眼前景物一下子糊掉,她眼皮沉重,身子瘫软。

  她被坏人迷昏掳走,把她带回好可怕的地方。

  ……怎么办?怎么办?

  要藏起来,把自己深深藏好,不看不听不出声。

  大坏人来了,她闻到他的气味,那人身上总有一股太过浓郁的香味,但掩在香味后头的是一丝丝腥臭,比蛇鼠毒蝎更臭,更令她作呕,她……她好害怕。

  缩起来缩起来,缩成小小一球,变小了,不见了,大坏人就找不到她。

  姊姊……呜呜……姊姊……

  她以为自己躲得很好,不看不听不出声,谁也找不到她,谁也害不到她,但是……她听到姊姊的声音了。

  姊姊就在她身边啊!

  姊姊也被坏人们抓来了吗?

  呜呜呜……

  不、不——不能出声音,会被坏人听到,不能出声。

  但是姊姊跟大坏人说,说她不逃了,会乖乖的,还求大坏人网开一面,放默儿走,不可以不可以,她知道坏人会对姊姊做出什么,她看过很多女孩儿家被那样欺负,衣裙都被撕裂,连贴身的衣裤都保不住,赤条条的,全身上下只能用自个的长发勉强遮掩,可是大坏人也爱玩女孩儿家的头发,当她们哭泣又或者认命般咬牙忍受时,他会揪着她们的长发拖行,哭声越凄厉,挣扎得越厉害,会让大坏人越发高兴,他喜欢欺负人,他也欺负她,很痛很痛。

  姊姊不可以留下来,不可以乖,要逃啊!

  对!快逃!快逃——

  不可以再躲藏了,姊姊好需要她,她要回去姊姊身边,跟姊姊一起逃掉。

  她想明白的,都是因为她,姊姊才会乖乖回来,在姊姊心中,默儿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姊姊不会让她孤孤单单,她也绝不让姊姊独留在这里。

  一起逃啊!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她没想到,竟又一次听到那样的叫声,很痛很苦、很悲伤很愤怒,是姊姊在喊痛。

  她曾听过的,在她被大坏人抓去欺负的时候,姊姊就那样叫过,而这次……这一次叫声更响,力量巨大,仿佛所有的痛都借由这股力喷泄出来。

  轰隆隆——

  轰隆隆——

  天灵被逼来的无形气劲击中,有什么强行灌进体内,将她挤压再挤压,直至极限。

  耳鼓剧震,气血奔腾,她浑身栗颤。

  什么时候张开眼睛,她无心留意,只知道要去姊姊身边,结果还没爬起来,她在犹如天崩地裂的震动中,看到某个笨蛋拔掉身上的毒暗器飞窜过来,捞起她又扑向姊姊……

  她似乎有片刻昏厥,但再次睁开眼时,周遭一片寂静,什么声音也没有,除了……心跳声。笨蛋的跳声,还有姊姊的心跳声。

  被压到快喘不过气,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出那道人肉屏障,清掉压在笨蛋背上的落石和土块,推他躺平,把姊姊解救出来。

  不知因何,头顶心麻麻的,她思绪变得好清明,记起过去许许多多的事……

  在「魇门」行尸走肉般活着,那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表情,那一个个像提线木偶的女孩儿家……被赶进蛊翁山腹时的惊恐,守在动也不动的姊姊身边时,那无边无际的慌惧,还有伏在姊姊背上往鹰嘴崖壁奔逃的那一段山路,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然后是在沙奇大娘那个小山村里的日子,再然后,是松香巷大杂院里的数年岁月和那里的人儿……

  姊姊说,她们遇到很多好人,有很多恩人,知恩要懂得回报,要真诚对待那些人,她是知道的,那些恩人中,姊姊最想真诚对待的就是眼前这个笨蛋。

  姊姊喜爱他。

  可是,他……他快不行了吗?为什么突然摸不到心跳?

  她手在发抖,头皮发麻,额面渗岀冷汗,直到指腹感觉到他的鼻息,紧绷的背脊才稍稍松弛下来。

  笨蛋不可以死,若他死掉,姊姊会难过痛苦,她无法忍受。

  「听好了,你若死棹,我立刻劝姊姊嫁人,拿自己做要挟都在所不惜,非把姊姊嫁岀去不可!」无计可施了,她只好揪住笨蛋厚厚的耳朵肉狠声撂话。

  她在静寂中坐了好一会儿,眼神缓慢挪移,觑见被小土块撞住半截的刀剑。

  原本有些茫茫然,思绪是清晣的,却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做,但是当那把刀剑映入眸中,她忽然明白过来。

  只有她醒着。

  众人皆倒,唯她独醒,所有的好人与坏人都动不了,只有她能站起来。

  所以,她能做很多事。

  她不要好人死掉,但她也明白了,这世上的事不是去希望,它就能实现。

  但她希望坏人没命,她要他们没命,眼下看来多么简单,只有她能办到。

  起身,她从小土块中拔出那把对她而言有些沉的刀剑。

  拖着那把利器行走,刀剑的尖锐之处磨过石地发出刺耳声响,拖出一条痕迹。

  她觉得那刺耳声响真好听,仿佛为她鼓舞,邀她共鸣,于是脚步不由自主放得慢慢的,宛若轻舞,她慢慢走倒在不远处的那些人。

  不是害怕,绝对不是。

  此际,她静静品尝内心的滋味,竟是兴奋渐生,有种说不出的愉悦如花朵绽放,而放慢一切是为了拉长这般享受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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