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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别扯蛋 page 12 作者:蔡小雀

  一回到家,她只说了句:「我想回房里躺躺。」

  「豆娘……」佘温欲言又止,眼神痛楚中带着深深的祈谅。

  她挣脱了他的手,转身背对着他消失在房门后,当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砰的声响彷佛重重砸在他心上。

  他的手颤抖地平贴在她房门上,额头轻轻地靠了上去,声弱地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接下来几日,佘温和项老爹都没有再踏进镇上一步,而是日日跟在项豆娘身边,不管是鱼塘、菜田,她拔杂草,他们就跟着拔杂草,她饲猪,他们就帮着清理猪圈。

  项豆娘没有再提起那日在许府前发生的事,就连他们想解释,也只会得到她起身离去的背影。

  项老爹和佘温相顾痛苦难言,在彼此眼中看见了同样的悔愧自责和不知所措——怎么办?

  项豆娘这些日子以来的沉默,并不全是和他们俩赌气,在最初遭「背叛」的失望受伤和愤怒情绪渐渐冷却后,剩下来更多的却是无力的疲惫和茫然。

  她要如何真正去怨、去恨两个犯下最大的错是「一心想给她过好日子」的男人?尤其一个是亲生父亲,一个是她未来想倚靠终身的心上人。

  她也曾想过许纤的话……也许许纤是对的,他们才是对的,男儿本就志在四方,功成名就,光耀门楣乃心之所向,犹如雄鹰向往翱翔天空,想飞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像她这样一力将他们拘在乡下、默默无闻直至终老,才是最自私最可恨的吧?

  十八年来,她的心从来没有这么乱、这么痛苦和挣扎过,甚至挣扎到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更不知道这样的「一家人」,往后又该如何走下去?

  这一天晚上,项豆娘在房里辗转难眠良久,最后还是披着外衣、套了鞋,悄悄出了屋外。

  已许久无人坐过的两张藤椅在夜色里显得凄凉孤单,她走过去,默默坐下来,把自己蜷缩在椅子里,抱膝幽幽吁了一口气。

  「娘,我该怎么做才好?」

  「豆娘。」静夜里,一个疮哑而迟疑的嗓音轻轻响起。

  她背脊一僵,却没有像过去那几日的逃避,而是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月色下憔悴了甚多的他。

  这些日子来,谁都不好受。

  「坐吧,我们谈谈。」她眼眶发热,声音却很平静。

  佘温如蒙大赦地急急上前两步,随即又犹豫地停下,彷佛害怕她仍旧会嫌弃、讨厌自己。

  他眼底的忧虑和悔恨是这么地强烈,令她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他就这么害怕她生气……在他眼里心底,她几时成了这样一个教人惧怕的人物?

  这么处处小心,提心吊胆,唯恐动辄得咎的他,就是她想要的吗?

  「阿温,」她的语气有一丝哽咽不稳。「你就这么怕我?」

  「豆娘莫哭。」他心一紧,大步上前抱住了她,紧张得冰冷的大手颤抖着将她扣在怀里,结结巴巴地安抚道:「你……是我错,你打我吧……就是莫伤了自己的心,我、我知悔了,往后再也不会教你难过了,你再原谅我一次可好?」

  「笨蛋。」被压在他温暖却心跳快得如擂鼓的胸口,项豆娘听着他慌乱的慰解之言,心痛如绞。「你这个大笨蛋,谁教你这么怕我的?为什么?」

  「我告诉过自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尤其是我自己。」他低沉的嗓音里有着深深的心痛。「见你难过,我比你更加难受。对不起,我发过誓这一生绝不让你伤心,可我非但没有做到,反而还是伤得你最深的人。」

  她的泪水终于还是决堤了,迅速濡湿了他胸口的衣衫,颗颗泪珠彷佛落在他心上,深深烫痛了他……

  他的忐忑,他的自责,字字句句都教她止不住地心疼、怅然。

  刹那间,项豆娘心下终于做出了最终决定——

  「豆娘,莫哭。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莫哭了。」

  「你们去应考吧。」

  他一震。「什么?」

  「如果这是你和我爹真正想做的事,那么就去做吧。」她低声道。

  「可是……」

  她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消瘦却勇敢如故在月光下分外令人心疼。「好好发挥你和爹爹的才华,让所有的人都看见咱们家的男人有多么厉害,一门双杰,翁婿齐名。去吧,去让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豆娘……」佘温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清眸闪闪,尽是惊愕、迷惘和一丝微喜的忐忑,小心翼翼地问:「你,愿意?你同意我们?可,为什么?」

  「我还是很讨厌你那义妹,但她有一句话说对了。」她忍不住苦笑,「她愿你壮志得展,幸福常乐……我又何尝不是?正因如此,我确实不该自私地将你一直拘于这乡间,埋没一生。」

  「你并没有将我拘于乡间。」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眸底有着无尽的依恋和怜惜。「豆娘,是因为有你,我才有留下来的理由。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流落到何处,甚至是,还在不在这个人世?」

  项豆娘闻言心一悸,「什么在不在人世的?你、你莫乱说话,不准这样咒你自己!」

  他温柔地拭去她颊上未干的泪痕,轻声道:「不是乱说的,虽然我自己也不十分明白,但是我心底总有种感觉,我和这世上的一切都像是隔着层什么,缘分极淡……可唯独你,让我牵挂。」

  她怔怔地望着他,眼前又不争气地迷蒙了起来。

  「你说,要我去做我想做的事,可你知道吗?」他眼眶微泛红,低声道:「就算隐瞒着你,到许家妹妹府中读书,甚至违背你的心意,欲走为官一途,林林总总,都教你伤心难过……对这些,我深感自责、歉疚,但仔细想来,我并不后悔。因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永远有能力照顾你,能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守着你,站在你身边,而不仅仅只是你的负累。况且,我也答应过勇表哥的。」

  她呆住了。

  「所谓功成名就,才华得为世人所见,不过是希望最后走向一个结果——我,佘温,能让你项豆娘一生幸福。」他柔声地道,「我希望能成为你的依靠,你的骄傲……豆娘,你能明白吗?」

  热泪纷纷落了下来,她哽咽着点头。

  「我早该告诉你这些话,不该偷偷瞒着你,这一点是我大错特错,我不会也不能推卸责任,至于许家妹子……」他轻叹一口气。

  她僵了下身体,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微涩地笑了笑。「我懂,以后我不会为难她的。」

  「不,你听我说。」佘温抬手温柔地抚过她的眉宇,坚定地道:「我不希望她成为你我之间的一根刺,更不想她以后会是你心中的结。」

  她眸光放缓了些许,良久后,迟疑地点了点头。「好,你说,我听着。」

  「你知道,我的家人都离开了,虽然我不晓得为什么他们抛下我一个……可是许是这个缘故,我心底也渴望能有自己的亲人,而后见许妹妹虽是父母亡故,却未因此自怨自怜,成为一心攀附他人而生的菟丝花。」他眼神透着一丝怅惘。「不知为何,她这点令我想到你……如若你在最孤独无依的时候,能有个兄长在你身边成为你的倚仗,那该有多好?」

  项豆娘神色意味复杂地望着他,不知究竟该欢喜还是不是滋味,但能确定的是,胸口堵着的那口气,好似松动、消散大半了。

  「我很清楚,自己对她只有兄妹之情,可是若这份关系的存在会危害到你我之间,那么我一定毫不犹豫地舍弃。」他紧紧盯着她,专注而坚决地道:「豆娘,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人比你更重要。」

  她却是默然了。

  「豆娘?」他清俊脸庞渐渐苍白了。「你,还是不愿再信我了吗?」

  「……我真的能再相信你吗?」她想起那日他对许纤的种种维护,心仍然隐隐刺痛。

  「我会做到,我不会再让你对我失望的。」他眸光满是痛楚,却万分坚定地一个字一个字道。

  「阿温,不要负我。」久久后,她终于开口。「不要再为了任何一个人,抛下我……不要让我这一生,尽付错人。」

  「我答应你,」佘温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深情怜爱地捧起她的脸,俯下头去吻住了她,「永不负你。」

  今生今世,天地鉴之,日月为凭。

  自那日后,佘温和项老爹不再藏着掖着,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准备乡试。

  只不过他们再没有上许府,自知当日私心而闯了祸的许纤,也没有再强求,而是让那位总账房先生偶尔到项家指点一二。

  私底下,她也独自到无崖村找了项豆娘一番长谈。

  「嫂嫂,对不起。」

  「先莫唤我嫂嫂吧,毕竟我和阿温尚未成亲,这嫂嫂一词名不正言不顺。」项豆娘平静地看着她。「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唤我姊姊吧。」

  「项姊姊……」许纤眼圈有些微红,小小声道:「大哥后来都跟我说过了,原来,原来姊姊你以前过得那般辛苦……对不起,我以前……那样瞧不起你。」

  那个实诚认真的傻子呵……

  项豆娘心下不由一暖,眼神也温和了许多。「那我也欠你一句道歉,对不起,那天那样打了你。」

  一提起那热辣辣剧痛不已的一巴掌,许纤还是余悸犹存,却也不禁苦笑,「也是我活该,谁让我立意不良,成心想看你笑话,令你不痛快。被打也是应该的。」

  一番自嘲的话,顿时让项豆娘对她的隔阂和偏见消失了一大半,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见她笑了,许纤也有些忍俊不住,嘴角弯弯上扬。

  两个姑娘相视一眼,最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哎哎哎,还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而不远处的佘温和项老爹却是看得一脸茫然,也咋舌不已。

  「……女人真难懂。」可怜的呆书生只能做此评论。

  「咱们还是去做咱们的学问吧……」项老爹叹了口气,拍拍未来女婿的肩头。

  「那个好懂多了。」

  第9章(2)

  果然,项老爹一语成谶——

  当年乡试,他们翁婿俩双双中举,成为举人,无崖村由村长出面大办流水席三天,以庆祝无崖村出了两个举人老爷,而项家这头,则是大放鞭炮一天。

  本来是要连放三天,但因项豆娘在万分欣喜之余也不忘严格控管预算,所以决定将其余两天的份留待来年的会试过关后再补放。

  「豌豆,你这不是歧视爹爹,存心同爹爹过不去吗?」项老爹奋斗多年终于成为新科举人老爷,在乐得合不拢嘴之余,不免还是有些小小哀怨。

  只因未来女婿考了个榜首,他老人家却是敬陪末座,勉勉强强挂了最后一名上去的,庆幸欢喜之外,还多了许多酸溜溜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

  「阿爹,得了吧,也亏得这次的考官不讲究字好不好看,不然只怕您还是得名落孙山,继续当个老秀才。」知父莫若女,项豆娘忍不住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

  「气死本举人老爷了,好你个小女子居然、居然这般瞧不举人老爷……」项老爹一口一个举人老爷,好似不喊个过瘾不痛快。「哼,不同你女孩子家家一般见识,举人老爷我要来吃猪脚面线过过福气了。」

  见自家阿爹抱着大碗红烧猪脚面线乐颠颠地去了,她咯咯笑了起来,几乎笑瘫在佘温的怀里。

  「我阿爹也算是多年美梦成真、夙愿得偿了……」

  「豆娘高兴吗?」佘温温柔地拥着她,俊秀如玉的脸上亦是笑意吟吟。

  他笑,是因为见她笑得这般欢喜……

  「高兴。」她望着他的眼儿亮晶晶的,笑容微敛,语气真挚地道:「阿温,谢谢你。」

  他微微一怔,不解地问:「因何谢我?」

  「谢谢你带着我阿爹一起乡试,谢谢你陪着他临摹练字,还有……」她眸光热烈而感动,轻声道:「让我看见、相信你为了我,真的做到了一切。谢谢你。」

  这几天无崖村的人都来向她贺喜,不管是熟识的还是平常避他们项家如蛇蝎的,全部都来了。

  连她这样自认心性不是个太过虚荣的人,也不免因他们的恭喜和赞叹而有些晕陶陶,但面对村民们的奉承和祝贺,她更多的是为自家这两个男人的弓以为傲。

  他们真的好了不起,真的做到了。

  听村长说这还是无崖村建村以来,头一次出了举人老爷呢!

  「豆娘,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佘温将她环得更紧,心里只觉满满都是幸福的感觉。

  来年会试,不出意外的,项老爷因字太丑而落第,惊才绝艳的佘温则是毫无悬念地抡了元,再度荣登榜首会元。

  消息传来,项家的鞭炮终于连放了三天。

  而后喜上加喜的是,项豆娘终于答应了「会元大老爷」的求亲,于同年殿试前夕,结为连理。

  他们成亲洞房的那天晚上,所有无崖村和镇上的人都来了,热热闹闹地庆祝到了大半夜,酒醉的酒醉,吃撑的吃撑,喧哗吵闹得都快掀了天了。

  就连许纤也一扫娇雅婉约商家小姐的形象,几杯酒下肚后,和珠花两个跑去闹洞房,最后是被穿着凤冠霞帔的项豆娘一脚一个踹了出来!

  「春宵一刻值千金,在项家谁敢同钱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

  新娘子大喝一声,「闲人」只得抱头鼠窜而去,当然不忘临跑前嘻嘻哈哈地撂下了一句:「好个豌豆真是没脸没皮,可怜今晚温少落入狼爪!」

  「夫君,她们都欺负我……」小脸红通通的项豆娘也不知是胭脂搽太多还是给气的,迫不及待对自家亲亲夫君告状。

  「没关系,夫君疼你。」可说这话的佘温清逸俊美脸庞却是比她还红,「娇羞无限柔弱可欺」的模样,还真难想象今晚到底是谁疼谁?

  只不过根据某听壁角线人的可靠消息指出,当晚男人的低喘和嘶吼声交织着女人的娇吟和低泣求饶声,不难想象温少必是雄风凛凛、大振夫纲……

  在殿试的前一晚,在许家关系商号悦来客栈落脚的夫妻二人,静静依偎地坐在后院石阶上,看着天空霞光万丈的美丽景致。

  「阿温,我真觉得这一切就像是梦一样。」项豆娘靠在他看似瘦削却坚实可靠的肩头上,轻轻叹了一口气。「会不会哪天一睡醒,我发现自己还是那个在田里孤身奋斗的农家女,阿爹还是个万年秀才,家里还是堆满了活儿等着我做,而且最可怕的是……没有你。」

  「傻豆娘。」佘温捧起她的小脸,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清眸满是笑意。「说什么傻话呢?我一直都在啊!」

  「你真的会一直一直陪着我的吧?」被自家夫君在她脸上偷香,她不由有些脸红红,半是戏谑半是忐忑地问:「不会像戏本子里头演的那样,殿试过后,高中状元,然后被皇帝指了个公主,把我这糟糠妻休离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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