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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吾妻(下) page 9 作者:陈毓华

  「朕闻那位小姐还未及笄,这年纪上……」

  宫扶邕面无惧色,「她年纪虽幼,放在府中慢慢养着也不是不行。」

  「这件事,得从长计议。」延年帝是知道明澹的,两准盐运使,从三品官阶,算不上高官,也比不过封疆大吏,但是在朝廷却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控制的可是江南盐业。

  所以被官员们戏称是肥差,油水丰厚。

  从三品官员的女儿要配皇子,的确是差了那么一点。

  只是这明澹既不结党私,这官当了十几年,还是朝廷在两淮的钱袋子,可他两袖凊风,据说府中那个宅子也只有三进而已。

  孤臣呐,谁都不靠,谁都不帮,邕儿要有了个那样的妻子,岳父是不够强硬,不跟自废臂膀没两样?

  据他所知,那明澹这会儿还居在家尚未复职呢。

  延年帝想得深远,挥手让几个皇子跪安。

  两兄弟在景福宫前分手,小内侍巴结的替官扶邕拿来斗篷,卫一给了那小内侍一个小元宝,随手将斗篷披上官扶邕的肩。

  官扶邕才迈步,灰蒙蒙的天忽地下起了了霏霏的冬雨,很快把宫人清扫干净的甬道润湿了一片。

  「殿下,可要属下去值班房拿把油纸伞?」这雨势虽小,回到府邸人也湿透了。

  「不必。」

  主仆二人落地无声的走着,寂静无人的偌大宫殿漫长的似乎没有尽头。

  出了宫门,官扶邕回头望着皇宫金色的匾额,忽然止住了脚。

  他语焉不迸的说道,「卫一,你可想过皇子府里要是多了个女主子,会不会比较不这么冷清又无趣?」

  他不想回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皇子府。

  卫一不明他们家殿下怎么会提到这个。

  殿下莫非……思春了?

  那些个兵丁们不是一天到晚聒噪着什么当兵两三年,母猪赛貂蝉,殿下在北漠待了一年,身边也没个知心人,这会儿是想去青楼松快松快吗?

  卫一拼命摇掉脑子里的浮想联翩,殿下进宫去,陛下不是该论功行赏?莫非赏赐令人不满意?

  「殿下可是要回府了?」卫一呐呐挤出一句话来。

  「去明府。」官扶邕只撂下这三个字。

  第十七章  圣旨赐婚进宫谢恩(1)

  京城地道的小吃最得鹿儿的心,更好的一点是这些摊子没有时间性,从早开到黄昏的小店多得是。

  她也尝尝敞开肚子吃,今天是李婆子汤饺,明天是老糟头牛肉面,街头巷尾的小店,有的甚至连个店面也没有,就一个小摊,比比皆是。

  她今儿个到了老姜的葱包烩摊子就走不动了。

  摊子前站着不少人,里头就两张桌子,老俩口子都白发皤皤,佝偻着腰,却没有人嫌他们动作迟缓,有的拿了就边走边吃,有的站着吃,她也不急,坐了一张桌。

  没想到人多,两公婆的饭菜却来得极快。

  香脆的油条裹着面饼,大的得用两只手拿,鸡蛋、榨菜、素烧鹅,淋着甜甜辣辣的酱料,一碗酸辣汤,一碗倒扣也不会掉的合碗酪,鹿儿吃得很是畅快。

  不知道是酸辣汤的缘故,抑或是四周人太多,拥挤又喧哗,鹿儿吃得一头的汗,吃一口,擦汗,擦过汗,再吃一口,一下子就油光满面。

  「姑娘,不介意并桌吗?」声音随着高大的人影接近,有人坐了下来。

  「你坐。」就两张桌子,应该看她和小绿都是女子的关系,却没人敢过来要求并桌,终于来了一个胆大的。

  不过,卫二和阿磊不是在外头看着?能让卫二放进来的人……

  鹿儿一眼瞥过去,鼻尖上的细汗滴落。「你不是应该在那里?」一手遥指皇宫方向。

  她这不是思忖着这会儿皇帝应该为了庆祝奉临军得胜,大宴群臣和将士的?他这挂帅的大将军不在皇宫里吃香喝辣的却换了身常服外出溜达,这是有多想念京里的风光和吃食啊?

  「我去明府寻你,你不在府中,明大人说你如今手上有间铺子,几乎把时间都耗在那里了,所以我寻了过来,碰巧看见在外头的卫二。」官扶邕说得非常自然。

  原来卫二已经变成了她的招牌,看见他就能找到她。

  「你去北漠没带上他,他摆了很久的臭脸,你呀,往后有什么『好处』,别再落下他了。」她挥手又要了一份葱包烩和酸辣汤。

  心里却描绘着他黑了瘦了的脸庞,黑了,也不难看,瘦些,往后补回来就是了,轮廓不若以前俊美,却变得更有男人味,让人移不开眼。

  「我记下了。」眼前的鹿儿不同于在酒楼时的打扮,虽然仍是那身衣服,头上的玫瑰簪却换成了一根白玉簪。

  鹿儿把叫来的那份葱包烩淋上酱汁,递给官扶邕,「尝尝。」

  她没有问他在宫里头有没有吃饱,也没问他要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就把热腾腾的葱包烩往他手里放。

  他还真是饿了。

  「我送的簪子呢?怎么不戴了?」

  鹿儿微微的回想了下,「那个太沉了,压头,」用手指比着拇指大的模样,「上面的珍珠随便都这么大颗,戴出门,我的颈子可受不住。」

  那样的东西只能拿来当门面,当她需要用上门面来唬人的利器,譬如,刻意想让某人高兴的时候。

  「那我下回送你小一点的。」

  「好。」别人送的东西当然好,多多益善。

  她用她那吃得油汪汪的小嘴说看这些话的时候,官扶邕冲动的想去尝尝她唇上的味道,只是他很快挪开眼睛,抑住心底那股强烈的欲望。

  走出巷弄的摊子,冬日的天空入目澄蓝高远,宽阔的街道上贩夫走卒,行人来来往往,路边的大树虽然叶子都掉光了,却伸长了枝桠,商铺前的马车来来去去,声音吵杂却非常的生活化。

  和她这并肩走在街道上,也是他从未想过的事。

  宫扶邕觉得从宫中出来的飘荡浮躁甚至狠戾的心都得到了洗涤。

  「北漠打仗每天都很紧急吗?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却连一封也没回过我。」她这是在抱怨吗?是的,她想知道为什么。

  「我给你写信那段时间都在兼程赶路的路上,可到了目的地,军  队扎营,除非情报传递,私人的信件是不被允许的。」但是她写的每封信他都再三的看过,睡前、想她的时候都还会从匣子里翻出来看。

  她不知道因为她那些信里的日常带给他多少希望,他得让自己平安的回倒京城,回到她身边。

  他做到了。

  「唔,我知道了,你立了大功,皇上不会没表示吧?」一再的收不到他的回信,她也不解难过,但是那些情绪因为他回来了,已经不再那么扰人,现在得到他的解释,鹿儿完全不在意了。

  他好好的回来,就这样坐着和她谈笑,比什么都要好。

  「我请皇上赐婚,我来寻你,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他还要向她求婚。

  他肃着一张脸告诉她请皇上赐婚,呃,她年纪真的不大啊,有必要这么急吗?

  「我心悦你,你可愿意嫁我为妻?」

  喂喂喂大爷,这可是在人来人往的达街上,以上的话算是求婚吧,这适合吗?

  「咱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说?」鹿儿泪奔。

  官扶邕的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可是鹿儿看得出来他在紧张,他耳尖是红的,挺直的鼻尖冒着细汗,声音绷得像一撩就会断的弦。

  可他还是带着自己对她笑,冬日下的他自信高大,笑容灿烂真切,眼里所含的炽烈感情,把她整个人都吸进了他的眼的。

  宫扶邕看她白玉兰花瓣一样洁白柔嫩的面孔上垂着两排长而浓密的睫毛,就如同暗夜幽幽绽放香气的花蕊,让人忍不住想摘下来,或轻掏下她的幽雅芬芳,再珍藏。

  只是,她,不愿做他的妻吗?会不会考虑得太久了?

  他竟然有度日如年的感觉,上战场杀敌都没这么艰难。

  然后她宛如天籁般的声音响起了,里面有很浓厚的踌躇。「我才十三,你现在就要跟我谈人生大事,我……没办法答应你。」

  她知道古人早熟,但是她真没想过这么早就嫁进一个家庭里,很快的变成黄脸婆,生儿育女,然后老去。

  就算她真心觉得官扶邕是个好对象,往后,她能不能再遇到像他这么优的对象,实在难说,可是,要她这么早和一个男人成亲洞房,她的心理年龄能接受,但现在这才十三的小身板,谢了,真的!

  「你翻了年就十四,到了女子可以说亲的年纪,等你及笄,我再用八抬大轿迎你入门。」他愿意等她长大,等到她最合适的时候成为他的妻子,为了拥有她,他能等,反正他年纪也不大,等得起。

  她还想摇头,官扶邕却是不答应了。

  他大胆的、试探的亲亲她的脑门,冰凉的指划过她敏感的睫毛,眼神里有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和怜爱,只他的动作来得突然,把鹿儿吓得后退一大步。

  她的背后是人家铺子卸下来的门扳,官扶邕怕她磕着,伸手捞住她的腰,顺势将她往自已身体一靠,她还在发育的小馒头就那样撞上他坚硬的胸口,鹿儿除了倒吸一口气,瞬间嫣红蔓延到了胸口,整个人粉粉红红的,可爱美丽到不行。

  光天化日的,她还要不要做人?

  还有,她那得力大丫头和卫二都到哪去了?

  官扶邕只觉得手心触及的那一位温柔有着说不出的动人,再看她娇嗔的模样,心中也泛起连他自己陌生的柔情,「我就当你答应了我的求亲,皇上的赐婚圣旨大概几日就会下来,莫要被吓到了。」

  他要的不是夫妻间举案齐眉的敬重,也不是因为陪伴而生的信赖,他想要的是与自己心中一般,汹涌而热烈,甜蜜又酸楚的感情,他能为她而触动,她呢?

  她从未对他表露爱意,但是一年的书信,字句中不经意的叮咛嘱咐,在在让他明白,她的心里是有他的。

  许是他贪心了,他想听到鹿儿亲口对他说喜欢。

  先前的他从没细想过这些问题,最先吧,是觉得这小娘挺有意思的,经过越来越多的接触,他发现她不只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她是明事理的,和她一起,他就会觉得无比的安心。

  那时候的他并没有这样的在乎,这样的计较,这样的贪心,但现在,鹿儿的每一样,他都要!

  他看看鹿儿的视线不容许她逃避,他想要一个答案的欲望那么迫切。「鹿儿,我想知道你对我的喜欢有没有我喜欢你的那么多?」

  他黑色的眸子里彷佛有时光浮浮沉沉,有明月圆圆缺缺,他的眼里盛载着她,而她的眼想必也烙印着他,她不矫情,不扭捏,「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有,但是,有没有你说的那种喜欢,我还不知道,我知道的是,如果一定要嫁人,能够嫁给你,我愿意。」

  她也允诺,「你是我明鹿儿冬的遮风挡雪,夏能纳凉成荫的大树,我明鹿儿也希望能做你树荫下的花,与你共伴晨昏。」

  又是腊月时节。

  明澹升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左为长,负责监察、纠劾事务,还兼管审理重大案件和考核官吏。

  明老夫人喜得都掉下泪来,大儿终于恢复了官身,还是正二品,这是荣升,不枉她在佛祖面前日日祈求。

  第十七章  圣旨赐婚进宫谢恩(2)

  明澹一早便进宫谢恩了。

  一出殿门,扑面寒风挟着雪便往人的领子里灌,因为恍惚,明澹打了好几个冷颤,方才在殿内冒出的那身汗被冷冽寒风这么一刮,冷上加冷,最后忽然就感觉不到冷热了。

  「明大人,双喜临门,恭喜恭喜!」鱼贯走出勤政殿的大臣不管是经过他身边还是特意绕过来的,贺喜声不断。

  「明大人鸿运当头,步步高升,恭喜!」

  「明兄,没想到过个年,焕然一新,百尺竿头。」

  「欸,多谢多谢,哪里哪里。」灌了一肚子凉风的明澹,此时还有一些回不过神来。进了宫,他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得到召见,谁料到陛下除了将他官位来了个大跃进之外,更得赐婚,将他尚未及笄的女儿嫁与刚得封号的邑王官扶邕为妻。

  明澹心里的滋味一言难尽。

  来道贺的人太多,他长年在外做官,有许多官员还真认不得,但人家来道恭喜,不管认识与否,他得笑容可掬的应声,一轮下来,明澹作揖作得双贯发酸,道喜声才渐去渐远。

  有人觉得他多年媳妇熬成婆,有人觉得他是沾了大殿下的光,有人觉得这桩赐婚八成是祸不是福,等着看笑话,可对明澹而言,他只觉得一肚子的黄连,吞咽都有困难。

  按他原意,能留在京里随便谋个官职就好,可以守着老母、女儿过他想过的小日子,这左都御史,唉,他长得很天生劳碌吗?

  上了自家马车,没精打采的回到家,掸雪进屋,一抬头,屋子的人都等着他的消息。

  明澹喝过女儿递来的热茶,美美的喝完之后,环顾众人一眼,会惦记他这爹冷不冷暖不暖的也有女儿,可这女儿……居然叫外面的饿狼惦记了。

  他彷佛看见女儿抬腿迈进了火坑,不禁悲从中来。

  他那脸悲凄骇住了屋里所有的人,叽叽喳喳的吵杂声一下都不见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都一把年纪了还说掉金豆子就掉金豆子,像话吗?」明老夫人以为人回来了,跟着来的应该也是喜讯,怎么……

  「娘,皇上拔撰儿子为左都御史,给的期限宽松,年后上任。」

  「老爷,这是好事啊。」大家早知道这事了,海氏不明白他为何苦着脸。

  「还有。」明澹没看女儿一眼。

  还有?众人齐齐转头。

  「陛下赐婚,把鹿儿许给了大皇子殿下,等鹿儿及笄就完婚。」

  屋子的人全傻眼,刷刷刷,所有的目光都往她看了过来。

  她有些懵。

  这不是官扶邕说圣旨还未下,暂时别向长辈们提及?

  「鹿儿,要是你不中意这门亲事,爹拼着不做官了,也会替你退了这婚事。」女儿啊,他还没瞧够,还没焐热,怎么舍得就这样嫁到别人家里去,替旁人操持家事,最后变成黄脸婆?

  鹿儿顿时感到一股酥麻从脚底直冲头顶。阿爹,不是说等她及笄再完婚?还有几年的时光,到时会有什么变故,真不好说啊,您别着急!

  明澹对于她的神情没有多想,自己说的话多么惊人,他心里很清楚,他只希望女儿能听得懂,最重要的是,女儿能懂自己要的是什么。

  「能成吗?」她抬手扶额掩住脸。

  不是她要泼冷水,既然是今上赐婚,天王老子去也是白搭吧?退婚,这是打皇上的脸呢,能吗?

  她就这样看着她爹像没了气的气球瘪了下去。

  「鹿儿……」爹的玻璃心碎了满地。

  他到今天才发现自己这么无能,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

  「爹,鹿儿的亲事还不急,不是还有长长的两年呢。」她心里已经恢复一片清明,明澹微微一怔。鹿儿这话还真安慰到他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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