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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下堂乐 page 8 作者:阳光晴子

  丁氏家族虽然声名狼藉,但总还是个百年世族,丁荷晴如此壮士断腕,不仅让百姓们雾里看花,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这个消息也传进了宫中。

  御书房里,皇帝坐在御书案后,看着坐在另一边的朱靖,他正在翻看一些暗卫送进来的书信,这也是他这几天最专注的事,派人四处查探替天行道组织的消息。

  皇帝眉头一拧,说道:“王妃她……该说丁姑娘吧,她出族的事,是皇儿出面办的?”

  朱靖抬起头来,回道:“不是,何诚出面给了三箱黄金,侯府就笑咪咪的将丁荷晴从族谱上除名,还写了一张出族证明,那张证明也已交给了丁姑娘。”

  “你休离的条件,朕没意见,只是你与她见了面也说了话,不觉得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吗?”皇帝又问。

  朱靖的脑海浮现丁荷晴的面容,还有那天在书房的一幕幕,他不想跟父皇坦承,这几日,他的心被一股莫名的不安缠绕着,但究竟是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他不再跟丁荷晴见面,即使她要离府的那一天,他也只是站在府中的阁楼上,看着她嘴角含笑,翩然带着两个丫鬟,步履从容的经过那些面露不忍或难过的奴仆,到了王府大门,坐上马车离开。

  她无丝毫留恋,他却紧盯着车窗,以为她会拉开车帘,回头看看宁王府,但是她并没有……

  他沉沉的吸了口长气,看着父皇,却是答非所问,“儿臣看了暗卫送来的书信,替天行道组织并非一个图利的组织,他们处理的一些人,总观来说,都不是好人。

  皇帝知道儿子不想再谈丁荷晴的事,也不再逼迫。罢了,既然两人无缘,也无须强求,他看着儿子,附和了这个话题,“这一点朕也知道,所以在刘阁老与皇后那一派的朝臣要求朕大力扫荡时,朕虽应下,但并没有强力下令执行。”

  朱靖顿时明白父皇是容许这个组织存在的,他翻看其中几封信函,这一年来,该组织铲奸除恶的行动力比起朝廷官员更胜一筹。

  疏洪防塞的大堰工程,地方官贪污舞弊,导致工程延后,造成水患,老百姓死伤数百,当时父皇正病着,即使民怨冲天,事件通报到皇宫,还是让同一派的刘阁老给压了下来,找了几个替死官员便交代了。

  但替天行道组织却将罪魁祸首,也就是贪污的地方官杀了,他的尸体就被丢在存放贪来官银的屋内。

  这只是其中一桩,另外,还有更多该组织对草菅人命的皇族,甚至将视老百姓为刀俎鱼肉的贪官污吏进行不同程度的惩戒,有的惨死,有的断手,有的断脚,但留了命。

  这些都是她冒着生命危险去执行的?所以她身上才必须带着那么多物品?想到这里,朱靖心中涌上浓浓的不舍,此刻的她,也许就在某个地方搏命……

  他闷闷的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妥当,起身看着父皇,“儿臣跟晨光还有事,先行离开。”

  “皇后找了几名闺女在御花园赏花,要皇儿过去……”

  “那就让皇后自己来跟儿臣说。”朱靖口气极冷地回道。

  “皇后说,她对你亏欠,想让你自己挑选王妃……”

  “父皇明知她矫情,为何要替她说话?”这也是他最不喜父皇的一点,太过软心,太过怯懦,尤其是皇后与刘阁老站同一阵线时,父皇更是连胆子都找不着了。

  皇帝低垂着头,他也不喜这样的自己,但似乎无力反抗,即使朱靖天天进御书房与他共议国事,他也清楚,批阅的奏章能不能执行还是未知,刘阁老就像个地下皇帝,掌握了另一半朝臣的力量。

  “朕觉得好累,朕想提早退位……”

  “请父皇想想儿臣,想想黎民百姓,儿臣会竭尽所能的为父皇扫除残害清明政治的害虫,也请父皇在这个位置上多坐几年,儿臣才能无后顾之忧,时候一到,儿臣自会让父皇休息。”朱靖憋着一肚子闷火说道。

  他能理解父皇肩上的重担及四周环伺的恶势力,但他无法容忍父皇像懦夫不战而败。

  皇帝哽咽点头,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抱歉。

  朱靖脸色凝重的离开御书房,双手握拳走到御花园,就见到苏晨光远远的走来,朝他摇摇头,双手一摊。

  朱靖心一沉,明白他这样的意思是,追踪替天行道组织完全无进展。

  两人走到亭台坐下,相对无言,他们无计可施。

  久久,朱靖才沉重的开口,“放饵吧。”

  苏晨光是他的知交好友,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如此一来,你的救命恩人也有危险,就我所知,刘阁老那边也在想法子要将替天行道组织给灭了,毕竟这个组织杀了或伤了的人,有多数都是刘阁老那一挂的。”

  朱靖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才一再迟疑,他不希望她受伤,可是他又渴望找到她……

  心思紊乱的他迟迟无法下决心,最后只好说道:“罢了,我再考虑。”

  苏晨光点点头,想起现在京城最热切讨论的消息,问道:“你还是不跟我说,你是怎么跟丁荷晴谈休离的条件?是她狮子大开口要了那座宅子吗?”

  他问过好几次,但好友不说,知道何诚当天也在现场后,他也去问过何诚,但他一脸尴尬,说是不敢说,请他找主子问。

  见好友不语,苏晨光急了,“我可跟你说了,我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你要不嫌烦,你就不要说。”

  朱靖也知道他的性子,不得已将那一天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

  苏晨光先是呆了,而后笑了,感到难以置信又赞叹,丁荷晴是个宝啊,天下女子巴不得要投怀送抱的大英雄,她竟嫌弃了?还大赞他休书写得非常好?!

  他当时不在场实在太可惜了,这种奇女子,他没有好好跟她交个朋友,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抱歉,靖,我知道她是你的下堂妻,但我实在太欣赏、太崇拜她了,这种女子可遇而不可求,我想跟她当朋友,你不介意吧?”苏晨光开心的看着他问道。

  他介意!朱靖的心里立即冒出这三个字,但是他凭什么又为什么要介意?他只好口是心非的回道:“我不介意,只是……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我应该是认识她的,甚至我在看到她的眼睛时……”他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直觉,“那双眼睛尤其令我困扰,很像救我的那名奇女子……”

  噗的一声,苏晨光抱着肚子大笑出声,“哈哈哈,靖,你肯定是急了,幻想过头了,连我这样的人都无法在鬼魅森林里走出来,丁荷晴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有办法救你,照顾你大半个月,甚至为我们引路脱困?”这一连串的事迹说出来,他都觉得太神了。

  朱靖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可是,那双眼睛莫名给我一种熟悉感……”

  “虽然我没见过她,但漂亮的女人,眼睛不都长得大同小异?不管她,我现在满脑袋都是你的前王妃呢,不对不对,我崇拜她,却连见都没见过,像话吗?”他突然拍腿站起来,笑道:“我立刻去会会她。”

  朱靖蹙眉,“她从搬过去后,大门不出,外头日日挤满好奇围观的老百姓,直到今天,才没人在外探头探脑的,你别去烦她。”

  苏晨光愣了愣,突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缓缓坐了回来。

  莫名的,朱靖竟被硬生生的看出一股心虚来。

  “你让暗卫去盯着她?为什么?你都休了她,你们没关系了啊?”

  朱靖抿抿薄唇,也闷了,要是他知道为什么就好了,对她,他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担心,“总之,你让她平静的过日子吧,她也够辛苦了,你别去招惹她。”

  “她辛苦?!她现在过的是如鱼得水、逍遥又自在的生活啊,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羡慕她?”苏晨光忍不住哇哇大叫。

  朱靖蹙眉,“羡慕?”

  “是,她虽然是你的下堂妻,但跟你还是有点关联啊,再说了,虽然休离,你给的条件那么好,代表你们关系颇好,谁还会去招惹她?我除外,但不是招惹,是去交朋友的,我去了。”

  朱靖看着笑着离开的苏晨光,他一直都羡慕他的爽直豪迈,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此时此刻,他更羡慕了,如果他能够对自己诚实一点,他也想去看看她。

  第5章(1)

  丁荷晴的日子的确过得很美好,这座神似江南园林的大宅院,精雕细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不管往哪里看,都是明信片级的风景画。

  说来朱靖实在是个很大方的前夫,给了这座宅子不说,连原本就在这里干活的总管及奴仆近三十名,他也全数送给她,直言随她处置。

  她这个新主子一来,就让三十名员工失业,她可做不来,何况这座园子也太大了,她可不想累死莹星跟铃月,所以她全数接收,要他们原本该干么就干么去,月薪也照旧,反正朱靖让何诚搬来的那十多箱黄金,要养这些人一辈子都没问题。

  唯一的不同就是,她看中的主院,除了莹星跟铃月,其他人等,没有她的吩咐,谁也不许进,因为她打算将主院的后院改成练功的场地,且主院后方还有一道隐密的侧门,她若要执行任务,进出相当方便。

  她大胆假设这道侧门应该是朱靖不想让王府的人知道他进出时的任意门,因为她挑中的这个院子,就是朱靖偶尔过来时住的院落。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古代男人很有品味,不管家具或摆饰,并未太过阳刚,而是显得舒服自在。

  所以,她没有动任何东西,只让两个丫鬟将所有衣物或日用品放进去而已。不过,为了持续的训练体能,她交代管理颐明园的陆大总管请人来将后院做了些许更动,一旦完成,即禁止他人入内。

  此时,主院内,一座面着荷池的楼阁,丁荷晴就坐在花厅里,袅袅沉香弥漫在空气中,透着一股雅致,一座气势磅砖的山水画屏风居中,隔开了内室。

  她在等一个人,夏季的风透过半圆雕琢的窗而入,阳光暖暖的照在她的脸上,她忍不住闭上眼睛,享受这份温暖惬意,闻着随风吹来的花香,听着啁啾鸟鸣。蓦地,她听到一阵脚步声沿着青石小径渐行渐近。

  她睁开眼睛,微微一笑。

  不一会儿,铃月就带着一名戴着帷帽的女子走了进来。

  铃月再为两人端来一壶凉茶,这才退了出去。

  虽然她心里有太多疑问,为什么要把一个聚花楼的花魁从侧门带进来,还要小心别让人看到,但主子在交代她做这件事时,已经表明了她知道得愈少愈好,她只能不问。

  铃月出去后,女子掀开帷帽。

  她长相艳丽,媚眼如丝,一头乌亮长发侧挽成美人髻,缀着一支金步摇,简单装扮,却勾人心弦。

  她朝丁荷晴一笑,却又煞有其事的叹息一声,“坦白说,我在京城这么久,可是第一次看到有个下堂妻让人如此羡慕的。”

  丁荷晴凝睇着眼前眼波间尽是风情的大美人,笑道:“你说的对,我也没想到宁王这个人挺大方的。”

  又欢故作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虽然你没听我的话死死巴着王妃的位置不放,但我必须承认,你现在的日子倒也挺好的。”

  两人相视一笑,再一起落坐后,拿起茶杯,豪气的干杯,对饮起来。

  丁荷晴第一次以替天行道组织之名执行完任务后,在近郊看到一辆停着不动的马车,马车内传出女子的呼救声,但坐在马车前方的两名小厮却充耳不闻,她无法坐视不管,出手相救,那时又欢已经被那名京卫大人施暴,衣衫不整,脸上也有瘀青,她原本要杀了他,又欢却要她饶了他,因为他是她的客人,他若是死了,她会惹上麻烦。

  最后,是她催眠了京卫大人和两名小厮,让他们忘了今天的事,还对京卫大人下了一个特殊指令,永远不再踏进花街柳巷。

  又欢看到她做的一切,突然向她跪下,恳求道:“天下还有许多不平之事,如果可以,可否请女侠帮忙惩治不公不义之事,尤其是仗势欺人的贪官污吏。”

  她再进一步解释,她本是世居南方的世家千金,遭一名恶官陷害,一家遭罪抄斩,她是全家人拚命保全而逃出来的,本想告御状,但一路颠沛,最后只能入青楼苟且偷生,期许能在有生之年为全家人报仇。

  丁荷晴本想好人做到底,替她杀了仇人,再给她钱赎身,但又欢拒绝了。

  “奴家已是残破之身,聚花楼虽然龙蛇杂处,却是可以窥视官场肮脏事的地方,很多见不得光的消息也在那里传递,我真的想做些有意义的事,这身子够肮脏了,只有做些有意义的事,才能让我觉得自己的生命也有可取之处,请你帮帮我吧。”

  她答应了,而那名害了又欢全家的贪官,竟在月余后,升官来京城任职,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催眠了他,让他将贪污的密帐放在床上,再将诬陷又欢一家的事写了自白书,又写了遗书,说他因良心不安而上吊自尽。

  仇人已死,又欢直言恢复官家千金的身分又如何?她是人尽皆知的妓女,反正一切早已回不去,所以,她甘愿为丁荷晴效力。

  身为花魁,她结识不少三教九流,理所当然成为丁荷晴的第一个线人,替她收集情资,两人也因而成了莫逆之交。

  丁荷晴更是透过她,认识一些可以信任的市井小民或富商名流,他们生性仗义,也有济弱扶倾、惩奸除恶的豪情壮志,他们都成了替天行道组织的一员。

  过去,丁荷晴住在宁王府,必须夜探聚花楼,到又欢的香闺,催眠她的客人后,再听取情资,后续的安排也是以同样的方式。

  现在,她一人独居在此,若不是考量到她一,个下堂妻召花娘入府的消息传出去,可能引来宁王的到访或关切,她是可以大大方方的找又欢来颐明园,毕竟又欢的琴艺是京城出了名的。

  但对宁王那种太有责任感的男人,她很清楚保持安全距离,才能以策安全,她可不想让他发现她就是鬼魅森林中救了他的恩人。

  思绪翻飞间,又欢提起最近让老百姓憎恶的黑名单,还有不少人直言谁能接触到替天行道组织的人,他们愿意付钱除害。

  但她的线人再进一步查访,发现那些人中很多都是拿了刘阁老手下的钱,刻意放饵,要找出替天行道组织的人,最后围剿消灭。

  “树大招风便是如此,更甭提这一年多来,我处理掉的人渣都跟刘阁老有关系。”丁荷晴抿了抿唇,“既然如此,那些饵我们就不咬了,暂时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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