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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砖农家女(上) page 5 作者:简璎

  家俱店十分宽敞,也不愧是县城里的家俱店,摆着各式各样满满满当当的家俱成品,红木、花梨木、黑檀木、紫檀木和一般木头,应有尽有,每样家俱上都标了价格,伙计同样殷勤的迎上来。

  “两位客官,要看什么家俱?要小的给您介绍否?”

  丁沐儿眼眸四处打量,“要张长点的床。”

  阿信睡的书房那张床,原来是温家那两母女睡的,不但旧且太小了,对于身材颀长的他来说肯定是睡得很不舒适,而安然村里又没一间家俱店,今日好不容易来城里了,她就想给他买张床。

  “有的有的,您看看这张适合否?”伙计领着丁沐儿去看床。

  阿信已放了小阳下来,牵着他的手跟在丁沐儿身边,半句话不吭。

  丁沐儿在床支架上敲了敲,又按了按床中间,再打量阿信的身形和床的尺寸。

  她要是叫他上去躺一躺,他肯定是不愿意的,而这里民风保守,她一个女人家上去躺躺看起来也不成体统。

  “客官,您放心,这是蔺草编织的,睡起来不会硬绷绷的,还做了里层,保证五年都不会坏,小店的木工也是城里最好的,这床架子坐十个人都行。”

  丁沐儿看价钱适中,长度也适中,便笑了笑,道:“就这张吧!送到安然村,村头第一家便是村长家,在村长家问问小阳家在哪里就行了,货到的时候再付钱,明天可以到吧?”

  伙计笑容满面,“可以、可以。”

  小阳拉了拉丁沐儿的衣袖,小声道:“母亲,咱们的床睡起来挺舒服的,还不需要换,不如给信叔换吧!孩儿看信叔睡的那张床,实在有点儿太小了。”

  丁沐儿一笑,摸摸小阳的头,“这就是给你信叔的新床啊。”

  小阳顿时笑逐颜开。“多谢母亲!”谢得好像那新床是要给他睡似的。

  出了家俱店,阿信的脸却是绷得更紧了,他一言不发的又把小阳抱起,连同丁沐儿手上提的那一大包衣物也抢了过来提着,丁沐儿要和他抢,被他一个冷眼射过来,顿时松了手。

  好吧,他爱提就给他提,瞪人做什么?怪吓人的。

  小阳忽然皱眉道:“母亲,您为孩儿和信叔添衣,又给信叔置了床,自个儿却是什么也没买。”

  丁沐儿笑了笑,“娘什么都有啦,不必买。”

  阿信快疯了,什么都有?

  在他看来,她什么都没有,别的女人好歹有几样傍身的首饰,她连个耳坠子都没有,她的发髻上永远都光光的,且从来没看她抹过胭脂水粉,可见连盒胭脂都没有。

  那个姓温的家伙,到底是不是个男人?竟然让她这么寒酸?

  他忽然有些挫败,说别人,他自己不是也一样?虽然帮着捡石块、劈柴,帮着做肥皂,可若是离了她,他什么也不会,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他有何资格指责姓温的?

  他真是厌恶极了如此无能的自己,若是他能挣钱,他什么都想买给她,他挣的钱,不管多少,都想让她随意花用,让她不用再辛苦挣钱了……

  “母亲——”

  阿信怀里的小阳,声音忽然不大对劲。

  丁沐儿心情很好,她愉快的抬眸看着小阳,温暖的笑了笑。“怎么了?”

  “是父亲——孩儿看到父亲了……”

  他的记忆又回到了那一夜,父亲写了休书,母亲不断哭泣,抱着父亲的腿哀求,父亲踢开她,说她晦气,说他们母子害他穷酸,就是娶了她,他才诸事不顺……然后,父亲走了,母亲没几日就去跳河寻死……

  “哦?”丁沐儿一怔。

  温新白也来了吗?

  也是,这么盛大热闹的庙会,一年只有一次,且那大智寺的香火鼎盛,他的新妻子听说就是个爱进香的,自然也会来走动了。

  她对小阳淡淡道:“不打紧,当做没看见就行了。”

  迎面而来,不愧是吉安城首富的嫡女出游,好大的阵仗,丫鬟嬷嬷婆子跟了一串,还有家丁随从,温新白亲自打着伞呵护着新妻子,就怕妻子晒到了,这就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温新白自然也见着他们母子了,他吓得心脏不停地跳,脸色一惊一乍,尤其在看到儿子在别的陌生男人怀里抱着时,更是惊异,那一大一小还穿得极为相似,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不是他眼花了吧?

  丁沐儿只想着,唉,原主死了也好,不然这场面换做原主看到,不当场呕到吐血才怪。

  两方擦身而过,丁沐儿这边是装做没看见,温新白那边更是不敢露出半点痕迹,阿信却是火眼金睛的把那人的长相记在心里了。

  白净俊俏,一身的儒雅气息,原来她喜欢这样的男人……

  过了很久,他才嘲讽的问道:“你不要紧吗?心里是不是在滴血?”

  丁沐儿眉头都没皱一下。“滴什么血啊?那种渣男,有何好留恋的?”

  阿信在心里打了十个结,剑眉蹙得死紧。

  没啥好留恋的,那你还为他寻死?

  “小阳饿了吧?”丁沐儿拉拉小阳的手,发现他小手一片冰凉,温新白的出现竟把小阳吓成这样?那人渣不配当小阳的爹。“今天赚了许多银子,咱们到东满楼喝茶去!娘听说那里的点心可有名了,尤其灌汤包更是招牌,咱们今天一定要尝尝。”

  东满楼价位不低,但丁沐儿存心让小阳高兴,便点了一笼灌汤包和数样点心,加一壶茶。

  那笼灌汤包上来时,小二打开笼上的盖子,就见热腾腾的白雾飘散出来,那香气已经引得小阳猛咽口水,但小小人儿就跟在家里时一样的守规矩,只是用两只眼睛猛看,并不动手。

  每次见小阳这般超龄的乖巧,丁沐儿就打从心里心疼,她连忙夹了一个灌汤包进小阳碟子里,不忘叮嘱道:“小阳,顾名思义,这灌汤包中有汤,汤很烫,吃的时候要先咬一小口,慢慢把汤汁吸掉再吃包子,这样便不会被烫着了。”

  小阳用力点头,“多谢母亲教导,孩儿明白了。”

  丁沐儿笑了笑,迳自端起茶来喝。

  说起来,她也许久未喝到茶了,平日里都是喝水,茶叶贵,她买不起,上回做肥皂加的茶叶还是晴娘送她的。

  她拿着陶杯转着看,思忖着这东满楼名气如此响亮,用的器皿也是不怎么样,要是能用她烧出来的陶瓷,装上这些精致小巧的点心,肯定会看起来好吃一百倍,可以卖更高的价钱……

  “怎么不吃了?”一回神,她见阿信只夹了一个灌汤包吃,跟着便搁下了筷子,茶也是只喝了几口。

  “不合胃口。”他是觉得灌汤包的皮太厚了,茶叶则是太次了,但他不想细说。

  “不合胃口?”丁沐儿拿百年难得一见的眼神看他。

  照理说,平常他们吃的更是粗茶淡饭,他也没挑嘴过,怎么反而来东满楼这样的名店,他的嘴却刁了起来?

  难道,他吃过比东满楼更高档的点心?喝过比这里更好的茶?

  “你们说那三殿下当真通敌卖国了吗?”

  “呸,你嘴巴放干净点,那三殿下是什么人?把我赵老三打死,我也不信三殿下会通敌卖国!”

  “可是他再不出现,就要被安上通敌卖国的罪名了。”

  “一个人哪能就凭空消失了去?我说若不是死了,就是已经在那大辽国封王享福了呗,就你赵老三傻乎乎的信他不会通敌卖国。”

  隔壁桌子几个大男人喳喳呼呼地在闲嗑八卦,丁沐儿对大萧朝的历史一无所知,原主打从出生就是安然村的人,也是个井底之蛙,村里的人每天都忙着过日子,没有人会说朝堂上的事,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关皇家的事。

  “哎哟,两位贵客,里面请、里面请。”

  茶楼的入口传来一阵骚动,丁沐儿看热闹的抬起头来,当下应了一句“冤家路窄”,竟然是温新白、杜乐芝那帮人大阵仗的进来了。

  一个婆子倨傲地道:“掌柜的,我们小姐怕吵,安排一个静点的包厢,把你们这儿最贵的点心跟最好的茶送上来。”

  掌柜又是鞠躬又是哈腰,“花开轩最为幽静,窗子一开,就可欣赏到河岸垂柳风光,杜小姐肯定会满意。”

  温新白要上楼梯,一眼望来,见他们三个坐在里面,又吓得魂飞魄散,急匆匆的伺候新妻子上二楼去了。

  丁沐儿好笑地转过视线,又为小阳夹了一个灌汤包。“多吃点。”

  幸好小阳没看见,不然又要吃不下了。

  小阳没看见,阿信却是看见了,看得一清二楚。

  那温新白怕自己做的丑事被揭穿,吓得魂不附体是自作自受,而丁沐儿眼里没半点对他的留恋,只有笑叹对方可悲可怜的神情,也是不容错认的。

  她当真对温新白毫无留恋了吗?

  难道,这便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后的醒悟?

  第四章  前夫,上门闹(1)

  丁沐儿没想到的是,第二日,温新白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他自己开了院子的门进来时,她正在摘菜,她是听见外头好像有马车停下来的声音,但她不以为意,仍然继续摘菜,直到发现有人推开院门,她才抬头,见到是他,她挽着竹篮子很惊讶的起身。

  这渣男怎么来了,还一脸的兴师问罪?

  温新白把门一甩,气势汹汹的走到丁沐儿面前,俊俏的脸上一片铁青。“昨日在城街上抱着小阳的男人是谁?他住在这里吗?”

  他离开的那会儿,还听说她为他寻死,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勾搭上男人了,这个不要脸的娼妇!虽然他已经休了她,可她做出的事摆明了丢他脸面,他就不能坐视不理!来给她一顿教训,他娘亲也是认同的。

  昨天他回去之后,已经暗中派人打听清楚了,她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同住,三个人平日同进同出的,像一家人似的,那男的连泥腿子都不是,就是个吃软饭的,靠她养着,她还把那男的当宝供着,昨天更上了东满楼?以前他吵着要去东满楼尝尝鲜,她总说没有银子,现在却带着那男的叫了一桌子的点心,叫他实在吞不下这口气!

  “姓温的——”丁沐儿毫不畏惧的迎视着他,看着他冷笑。“虽然我早知道你是绣花枕头,是个草包,可一阵子不见,你脑子又被门夹过了是吧?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吃饱了撑着竟敢找上门来?!还有你这什么口气,敢情是在问我罪?”

  如果是原主,大概会被他究责的口气吓得半死,以为是自己不守妇道出墙被捉奸在床,幸好是她,来自现代的她,才不怕他区区一个渣男。

  “你别装了,你收留那男的,还搞得动静这么大,不就是为了要把话传到我耳里,为了气我,想让我上门来找你吗?”温新白阴阳怪气的说着,“如今我如你的愿来了,你也好收手,你就带着小阳在这里安安静静的过日子,等我考取了功名,不会亏待你们母子,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先拿着,回头等我手头宽松了,会再给你送银子来。”

  他虽然是安然村出的第一个秀才,可是大萧朝的律法也只有第一等的秀才才能得到食饩,他的福利就仅有免服徭役罢了,撑起这个家的是丁沐儿。

  丁沐儿也不伸手去拿钱袋,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用眼角斜睨着他,轻蔑道:“姓温的,我看你如今穿得人模狗样的,可怎能这么厚颜无耻,尽讲些猪话?你的银子还不是从杜家弄来的,凭你有本事挣钱吗?我有得是本事养活自己和小阳,我要收留谁也是我的事,带着你的臭钱快滚吧!”

  温新白脸上挂不住,当即冷着脸问:“你的意思是,不肯叫那奸夫走?”

  丁沐儿叉着腰做泼妇状。“枉费你自称是读书人,什么是奸夫都搞不清楚,姑奶奶我这就免费给你上堂课,一个已婚的女人出去偷男人,那男人才叫奸夫,姑奶奶我是自由之身,哪来的奸夫?如果还不懂的话,那简单,你妻子出去偷人,那男人就是奸夫了。”

  温新白脸黑得厉害,他怒不可遏的把角落一个放腌菜的陶罐给踢倒。“我让你把那奸夫赶出去!你马上把那奸夫赶出去!”

  丁沐儿把手上的竹篮子往温新白头上丢,咬牙切齿地道:“有病就要吃药,在这里发什么疯?竟然踢我的罐子,你不想活了你!”

  “你在做什么?!”温新白被菜丢得十分狼狈,他简直气疯了,她竟然敢丢他一头一脸的菜?从前向来对他唯命是从的女人竟然敢拿竹篮子丢他?她胆敢?他可是天一样的夫君……

  丁沐儿面带微笑的出言嘲讽道:“你瞎啦?我在做什么不是很明显吗?我在下逐客令……不,是下逐猪令!

  你快点滚,不然接下来还有你受的,屋里很多石块,砸死一只白眼狼绰绰有余。”

  “反了你!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样跟我说话?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就把你兴头得不知天高地厚了是不是?”温新白脸黑似锅,一时又气得面红耳赤,他不可置信的瞪着丁沐儿,大声怒斥道:“你说,你和那男人做了什么无耻勾当?你让他爬你的床了是不是?丁沐儿,我没想到你是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才多久时间,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非要找个男人你才能过日子吗?”

  更令他惊讶的是,才多久不见,她竟然成了泼妇?以前她总是低眉顺眼的,他真不知道她这样能说,连拿菜篮子丢他的事都做得出来……

  “你的嘴可以再臭一点。”

  冷冷的声音传来,丁沐儿听着很是熟悉,她一转身,见到了阿信。

  他原在后院劈柴,自然是光着上身,手里还拿着劈柴的斧头。

  自从知道他劈柴会脱衣服之后,只要他在劈柴,她一定不去后院,省得自己心猿意马,因此也没再瞧见那养眼的画面,如今突然瞧见他厚实的胸膛,再看看弱不禁风的温新白,高下立见,原主眼光实在太差了,这种小白脸有什么好爱的啊?

  她评价的眼光太不低调了,一下子让温新白恼羞成怒,他跳脚的指着他们。“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尤其是你,丁沐儿,你勾引男人,你无耻!你下贱!”

  看他气得头要冒烟了,丁沐儿便面带笑容地问道:“就算我勾引他,那也是我跟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要你多事?”

  “好啊,你总算承认你勾引男人了!”温新白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地说道:“贱妇!你不守妇道!你该被浸猪笼,你该被乱棒打死!死无葬身之地!”

  阿信眉头微挑了挑。“说话当心点,斧头不长眼。”

  丁沐儿在心里喝了声彩,还押韵呢。

  “你……你想做什么?”温新白对那把斧头深有惧意。“你别乱来,我可是杜家的女婿,我要是有任何损伤,杜家不会放过你。要知道像你们这样的破落户,杜家一根指头就能捻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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