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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桃花女 page 13 作者:羽心

  “还笑,不痛吗?”展桃花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怎么擦都擦不完。

  “痛……但值得!”周以谦紧咬苍白的唇,“记得我说过,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吗?”

  “记得。”

  “那句话并不艰涩……”他卧在她的怀里,大口喘息着,“美丽的女子有张……如桃花般动人的容颜。她的性情良善,能……能为她的夫婿带来美好的生活。我……想娶你……做我的妻子。只有你,能让我的生命完美……”他气若游丝,唇角有着满足的笑颜。

  展桃花捂住双唇,颤抖不已。

  她抹去泪水,小心护着他的身体,让他躺在地上。

  “我要帮你续魂,把我全部的生命给你……”

  “桃花……不要……”周以谦吃力的动着指尖,试图阻止。

  “我不信救不回你!”展桃花四处张望,“白烛……白烛呢……以谦?”

  展桃花停下动作,看着地上的周以谦。

  他面容苍白,安安静静的倒在地上。他听不见她的呼唤,冰冷的身子再也无法动弹。她伏在他的胸膛上,难以自已地痛哭出声,她的心好痛,好像要碎裂一般。

  她试图扶起他的身子,却染了一身的鲜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教她痛苦得想停止呼吸。她绝望,她无助,紧抱着他冰冷的身躯,哀哀泣道:“醒来,你醒来……”她俯下头封住他柔软的唇。他的唇极冷,像雪。她闭上眼,眼眶极热,虚弱地倒在他身边,半眯着双眼。

  迷蒙中,一名女子走近旱鬼,蹲下身轻抚它鲜红的发丝,举手投足间难掩柔情。她手结法印,低声念咒,旱鬼的身形逐渐变淡,终至消失无踪。

  而后,她起身踱至展桃花身旁,张开双掌,喃喃念咒,掌心顿时冒出一颗晶亮的光球。

  “你是……”展桃花欲撑起身子,却全身乏力。

  女子捧着光球,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但在展桃花昏沉的眼中,女子只是一团模糊不清的光影。她勉强眨了几次眼,仍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只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不断自女子身上散出。

  “我的元神可以救周以谦一命,但……”女子轻叹口气,嗓音有着淡淡的凄凉,“这么做有违常理,得付出一些代价。”

  “你的意思……”展桃花困惑地看着她。

  “我要封印他的记忆,让他记不得芙罗村的一切。”女子紧抿薄唇,神色凝重,“包括你,桃花!”

  展桃花瞪大双眸,吃惊地望着女子。记不得一切,表示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终将灰飞烟灭……

  你若爱看,往后,我会常笑,就为你一人笑。

  他灿烂的容颜,不会再为她而笑。

  不论我与你之间有再多的关系,都不允许你伤害自己!

  他轻柔的声音,不会再为她响起。

  我……想娶你……做我的妻子……

  之子于归……将永远是一场梦。

  她深吸口气,唇角噙着笑意,双唇微颤道:“没关系……只要他活着,一切都无所谓……”

  女子轻叹一声,跪在周以谦身边,将光球放到他的胸口上,“桃花,你真让我骄傲!”她轻抚展桃花的面颊,随即消失无踪。

  展桃花吃惊不已,在那一瞬间,她终于看清女子的面容——

  “婆婆!”她轻喊一声,疲倦突然袭来,她闭上双眼,昏厥过去。

  第9章(2)

  十日后。

  小梓将整理好的行囊一一送上马车,周以谦恐其遗漏,拄杖跟在身旁叮咛着,才走几步就累得大口喘息,连忙找张凳子坐下,微顺气息。

  “徒儿,看你身子日益复原,为师真是欣喜。”孙中和轻捻白须,搬张凳子坐在他身边。

  周以谦眉头深锁,沉声质问道:“老头,说实话,我是怎么到这来的?”

  孙中和扬眉大笑,“你和我掷骰输了,所以被罚下乡行医。”

  周以谦挑眉,一脸狐疑,“真的只有这样?”

  “真的。”孙中和微眯双眼,看来慈祥和蔼。

  “既然是下乡行医,为何会住在这间晦气的屋子?”周以谦蹙起眉心,环望四周,阴森的冥具教他心中直打哆索。

  “咳,说来话长。当时,你初到此地就生了重病,村人以为你无药可医,所以将你送进香烛铺。”孙中和扬起唇角,笑得开怀,“幸好我及时赶到,妙手回春,救了你这条小命。”

  “应该说我福大命大,没让你整死!”周以谦瞪着他,满腔愤怒。

  “是,随你怎么说。”孙中和起身,摇首轻叹,“这一回,差点害你送掉小命,为师再也不会让你到芙罗村了。”

  “哼,就算用八人大轿抬我,我也不会再来!”周以谦拄杖踱出香烛铺,步伐踉跄,身子微晃,不慎与迎面而来的展桃花撞个满怀。

  “姑娘,抱歉。”

  “不要紧。”展桃花连忙垂首,不敢直视他。一颗心怦跳不已,就像初见他时一样紧张。

  “在铺内打扰姑娘多时,多谢。”周以谦鞠躬作揖,嗓音清柔平和。

  她知道,这是他对待陌生人时一贯的音调。此刻的她对他而言,正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没关系。”展桃花轻叹口气,“能看到公子恢复健康,真好。”

  周以谦看着面前的女人,心绪突然复杂起来。这个不起眼的女子,无法让他移开视线,甚至想关心她,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左颊的那道刀伤,才让他兴起医者的怜悯之心?

  他伸手轻触她的面颊,吓得她退了几步,瞪大双眸,直勾勾地看着他。

  “抱歉,冒犯了。”周以谦一脸歉意,赶忙将手缩回,“姑娘的伤口太深,需妥善治疗,方能淡去疤痕。”

  “无所谓,反正终究是会留下伤疤。”展桃花再次垂首避开他的目光,“告辞。”她轻声说出别离之词,往屋内走去。

  周以谦站在原地,许久无法移动步伐。他紧揪住胸口,觉得心好痛,好痛……

  “走吧。”孙中和轻拍他的肩头,“你师娘在车内等着。”

  “好。”周以谦拄杖,一步一步踱向马车。

  孙中和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回首望向展桃花的背影,忆起了几天前的夜晚——

  “孙大夫,求您把以谦带离芙罗村,永远别再回来。至于我的事……”展桃花深吸口气,字字清晰道:“请您绝对保密。”

  “孩子,你这是何苦?以谦不记得,我们可以慢慢跟他说,总会有想起来的一天。”

  “要是记忆永远都唤不回呢?”展桃花摇首叹息,“算了吧,我不要他因此有任何的亏欠与内疚。我要他忘记我,远离我,从此平平顺顺的过日子。”

  “桃花……”

  “求求您……”展桃花跪在地上,一滴清泪自面颊上滚落,滴在地上,“带他走吧!”

  京城。

  周以谦斜倚在床头,闭目养神。

  “公子,该服药了。”小梓端来一只木碗,里头盛着茶褐色的药汁,“刚煎好,要小心。”

  周以谦接过药碗,轻吹几口气,以口就碗,送入口中,“真苦!”他皱紧眉头,将空碗递给小梓。

  “孙大夫说良药苦口,公子您就忍着点,别再抱怨了。”小梓露出傻傻的憨笑。

  “你就会拿老头的话压我。”周以谦拭去嘴角的药汁,嘟囔道:“也不知是生了什么病,这么折腾人!”

  小梓将空碗置于圆桌,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是中邪,当然不同于一般的病症。”

  “什么中邪?”周以谦瞪大双眸,怒视他。

  小梓惊觉说溜嘴,连忙补救,“我乡下的祖母常将生重病的原因归于中邪,所以我……公子,对不起,我知道您不爱听这些浑话。”

  “算了,说不定真有其事。”周以谦摇摇手,不愿追究。

  奇怪,从前的他,一旦听闻这些无稽之谈,便会大发雷霆,今日竟然一反常态,愿意平心静气地相信这些歪理,这种种的不寻常,好像是因为他曾经答应过某人似的。

  往后,不论你说的话再荒谬,我都相信。

  到底是答应了什么人,他怎么就想不起来?

  周以谦掀开被子欲起身,却被小梓阻止。

  “公子,孙大夫说您身子虚,不能下床。”他将被子盖回周以谦身上,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不让他起身。

  “再不下床,我的骨头就要散了!”周以谦白了他一眼,“你很重,快起来。”

  “那您答应我不再乱动!”

  “好,我答应你,你快起来。”周以谦沉下嘴角,斜睨着小梓,“真是造反了,连你都敢欺我!”

  “公子,您别这么说嘛!大伙都是为您好,希望您能早日康复。”

  “知道了。”周以谦挪动身子,让背靠着床头,“闷死了,帮我拿些书来。”

  “公子想看哪一本?”

  “无所谓,都搬来吧。”

  “喔。”小梓将书架上的书取下,走回床边,“您瞧瞧,这些如何?”

  周以谦望向手中的书,轻叹口气,将书卷起轻敲小梓的脑袋,“大白丁,连字都不识得?这是我的药理札记,上头都是我的施药记录,看了有何趣味?”

  “啊,是喔!”小梓拿起书,摇首晃脑地看了半天,又傻愣愣的笑了一下,“我帮您换别本吧。”

  “不用了,换来换去,费事!”周以谦摊开书页,随意翻掀。原本平和的神情随着上头的内容而逐渐凝重。

  “公子,您怎么了?”小梓察觉他神色有异,连忙探问。

  周以谦紧闭双眼,双眉紧蹙,许久才开口,问:“小梓,我在芙罗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端端的,怎么会提这个?”小梓尴尬的笑了一下,连忙将札记拿走,“一定是这本难看,惹您心烦,我再帮您换别本。”

  “不许拿走!”周以谦低声怒吼,“去请师父来。”

  “公子……”

  “快去!”

  小梓惊觉事态严重,连忙奔出,寻唤孙中和。

  周以谦拄杖走出房间,低垂头,踩着地上枯黄的叶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阵风吹起,吹动披在身上的衣袍,他忍不住咳了几声。

  秋风微凉,身子微冷,心……更是寒透了。

  药理札记向来只记施药过程,但自从他到过芙罗村后,那本札记成了他自表心迹的手札。他将芙罗村的点点滴滴记在里头,还包括他与一名女子相识、相恋的过程。

  他们撒了大谎,为的是抹去一名女子在他心中的身影。

  但,如果真能抹去,他的心头也不会有莫名的酸楚。

  他问师父,札记中的女人是谁?

  师父总是笑而不答,只说:“唯有自己想起,才有意义。既然想不起,又何必强求?”

  何必强求?

  如果他的心,能如师父说得那般淡然,他就不会失落,不会痛了……

  尾声

  一年后,芙罗村。

  “叫你别乱吃,别乱碰,你就是不听!这下可好,撞邪了,不难受吗?”展桃花瞪圆杏眼,教训着展元佑。

  展元佑面色铁青,虚弱地靠在床头,“姊,你别念了,头疼啊!”

  “怕疼就别给我出乱子!”展桃花戳着弟弟的脑袋,怒气难消,“你是怎样,知道我的灵力恢复,就能到处乱惹事了?”

  “哎哟,我又不是故意的。”展元佑皱起眉头,忍受着腹中的绞痛,“普渡的祭品太丰盛,我一时贪嘴,忍不住偷尝了几口。谁教好兄弟们这么小气,连一口都碰不得,马上找我算帐。”

  “幸亏它们仁慈,给你一点教训,换作是我,早就取了你这条小命!”展桃花对着木盆内的水喃喃念咒,而后端起木盆,推开门板,瞧也不瞧地就往外头泼。

  “呃……”门外的男子有些狼狈,躲避不及,洁白的袍子被染成了鲜红。

  “对不起,我没瞧见你在屋外。”展桃花赶紧用衣袖拭着男子的袍子,当她抬首对上男子的目光时,险些失了心魂。

  是他!怎么可能……

  周以谦轻蹙眉宇,扬唇淡笑,“我和黑狗血好像特别有缘。”

  “抱歉,公子,我不是有意的。”展桃花垂首,赶紧往内退了几步。

  “没关系,我……”周以谦兴奋地上前,握住她的双手。

  “公子的袍子脏了,我会赔。”展桃花挣开他的双掌,转身背对着他,“不知道你今日突然来访,是不是先前有什么东西落在店内忘了带走?”

  “桃花……”

  清冷的嗓音自身后传来,教展桃花怯怯的回头,她的眼睛好热,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对不起,我不确定……”周以谦斯文的笑了一下,神情有些不自在,“你是这个名字,没错吧?”

  “嗯。”展桃花露出苦涩的笑容,轻轻的应了一声。他的记忆终究没有回复,会知道她的名字,恐怕是无意间听来的。她俯首掩去面容中的落寞,转身踱回香烛铺。

  见她头也不回的离去,周以谦的心头彷若针扎,他赶紧出手,不顾礼教,紧握住她的手,“我们谈谈,好吗?”

  展桃花的目光对上他热切的眸子,内心不是欣喜,而是深刻的苦楚。她轻轻摆脱他的手掌,深吸口气,用平淡的语调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不过是陌生人,没什么好谈的。如果是要我赔衣袍,我会马上凑齐给你。”

  “你我之间……当真只是陌生人?”周以谦困惑的皱起眉头,定定的注视着她。

  展桃花双唇微颤,许久才缓缓开口,“是。”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气力撑下去,只想赶紧回到屋内,逃离那对熟悉得教人心痛的眸子。

  看着她即将离去的身影,周以谦连忙上前,拦住她的去路,字字清晰道:“近日,身子每况愈下,大去之期,只怕不远矣!从前我不敬神只,不信妖物,现在,我倒希望死后有灵,能化为一缕幽魂,长伴她左右。即便最后……她有了归宿,我依然无怨无悔。”

  他双唇轻颤,目光定定地锁着展桃花的神情,“这段话,是我无意间在药理札记中发现的。我的药理札记,向来只记病况和药目,但自从我到过芙罗村后,所有内容都成了自表心迹的记录。”

  他俯首,慎重的吐露:“你对这些,难道没有任何感觉?”

  展桃花身子微颤,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她紧闭双眸,许久后才开口,“我不是她,怎么可能有感觉?”

  周以谦双眉低垂,难掩失落,“先前我困扰许久,札记中的女子,无名无姓,线索渺茫,根本无从查找。”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在她眼前摊开,目光热切地盯住她,“直到我看到了这个……我才确信,她就是你。”

  那是书册的最后一页,纸张因被多次的抚摸、折迭而破旧不堪,但仍看得清纸上所绘的图像。一株桃树,维妙维肖的被绘在上头,娇艳欲滴的桃花,开满了整株桃树,淡红的花瓣随风飘荡,绝美动人。触目的嫣红,像是一滴一滴的鲜血,泼洒在纸张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周以谦轻抚纸上的桃花,缓声道:“在我眼中,每一朵桃花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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