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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吟诗来作对 page 13 作者:蔡小雀

  被他逗笑,被他惹恼,被他的一举一动深深牵引,再不想用理智和礼教去遏阻断绝这些时日来最美好的快乐……

  “粉团儿,不论多久,我都等着你点头。”他彷佛待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脸,自己也红着颊,额头轻轻地抵着她的额心,小声地道“一天,一年,还是一辈子,我都等。”

  她泪眼婆娑,哽咽难言,双手却自有意识地环上他的颈项,颤抖着也不知是哭是笑了。

  “……我,我都想跟你一起犯傻了。”

  不论此刻的幸福是不是只是镜花水月一场,也不管未来还有多少重重阻拦,可她卓三娘永远永远会记得,她生命中有过这么一个高大昂藏、顶天立地的男儿,曾对她许下关于一生等待的誓言。

  第9章(2)

  京城鸿鹄坊赵府

  布置典雅大气,处处可见金玉摆设的大堂内,有一珠环翠绕的美丽少妇膝坐锦席上,一旁有位青袍嬷嬷正附耳低声禀报。

  “那蠢货!”美丽少妇面色阴沉,半晌后忍不住慠愤地扔下帐简儿,怒然低斥了一声。

  想她堂堂司马家族的嫡长女,被迫嫁个只有容貌没有半点功名的商人子便已够委屈的了,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向来忠诚温顺服贴的夫婿,居然也敢向天借胆生了二心?

  “姑爷这么做简直是不把咱们郡守府放在眼里了。”老嬷嬷言语间难掩一丝愤慨。“娇娇以金枝玉叶之身下嫁于他赵家,又岂容他糟蹋得?依老奴浅见,娇娇还是得再多费点子精神,好好辖治辖治姑爷的心思才好。”

  司马素娘神情转为沉郁,不发一语。

  老嬷嬷见主子不说话,忽然有些不安起来,连忙改口道“不过话说回来,姑爷过去素来无此陋迹,要不是卓家那小贱人又阴魂不散地前来纠缠,姑爷又何至如此?”

  “……卓家那破落户,当真不值一提。”司马素娘嘴角微勾,露出了一抹讽刺笑意。“得了,不消细想也知,定是你家那位好姑爷,还当自己是当年那郎心不变的小竹马呢,嗤!”

  老嬷嬷见自家小姐那藏不住的深深厌恶与不忿,心下一个咯登,忙劝道“都是老奴多嘴,其实姑爷待娇娇还是一心一意的,只要卓家小贱人别再出现在姑爷面前——”

  “嬷嬷,”司马素娘的眼神令老嬷嬷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我当初既然从了爹爹的意思下嫁赵砚,为了家族便有万般不愿也会一条道儿走到黑,你也不用害怕我现今一怒之下撂挑子不干,翻脸和赵家一拍两散……这么多年了,我自己的夫婿是什么样的性儿,还用得着你来告诉我吗?”

  说好听了是温顺儒雅软心肠,说得难听便是多情懦弱无主见,这赵府里若非有她镇着,早不知得打死多少个爬床的贱婢了!

  司马素娘深深呼吸着,胸口剧烈起伏,竭尽全力才压抑下满满的怒气。

  若不是为了赵家富商的背景,她高高在上的世族女用得着嫁给这窝囊废吗?  那卓家女当年被退亲,反倒还是占了大便宜了!

  “老奴该死,娇娇息怒,息怒啊!”老嬷嬷一扫方才的精明干练,浑身簌簌发抖着跪地伏首,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管好你的嘴,往后别再拿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惹我不痛快。”司马素娘柳眉高高挑起,嘲讽地道,“只管命人看好赵砚,别教他在这紧要关头惹出什么乱子来。”

  “诺,诺。”老嬷嬷冷汗如浆,频频擦拭,随即又有些迟疑忐忑地开口“可还有一事……想禀叫娇娇得知。”

  她厌恶的眯了眯眼,终还是一挥袖子。“说!”

  “咱们家的府卫说了,那卓家小贱人竟然攀上了关北侯——”

  “什么?”司马素娘猛然起身,面色大变,随即怒极地抄起杯盏砸向老嬷嬷的头脸,“死奴才!这么重要的大事,为什么现在才禀告于我?”

  蠢货!统统是一堆该死的蠢货!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老嬷嬷被砸得额头见血,茶水和着鲜血流得满头满脸都是,却是胆战心惊地拼命磕头。

  司马素娘气得恨不得一脚踹翻这天杀的老货,怒火烧得眼睛都红了,近乎失控地尖声道“要是因着你这蠢笨如粗的老货坏我司马家大事,我定剥了你的皮,戮尽你全家!”

  “娇娇饶命,饶命啊……”老嬷嬷吓得魂飞魄散,死命磕着头,磕得额上已血肉模糊。

  司马素娘想起自己憋屈地委身赵家这么多年,牺牲贵女的骄傲和青春,苦苦忍耐就是为了完成爹爹交付的大事,她和赵家周旋,秘密联络京城诸多世家势力,为的就是怕打草惊蛇,可万万没想到一个赵砚和一个蠢婆子,居然险些坏了她苦心经营出的大好局面?!

  “赵砚人呢?”她握紧拳头,美丽的眸子精光冰冷迸射。

  “姑爷、姑爷还在别院养伤……”老嬷嬷结结巴巴的说。

  司马素娘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迅速地冷静了下来。“滚出去,你带人亲自看好赵砚,不准他再踏出别院一步,若是他闹腾,就下药叫他卧病在床一阵子——总之,别再给我惹祸!”

  “诺,诺,老奴马上就去办,老奴一定看牢了姑爷!”

  “滚!”

  老嬷嬷如获大赦地连滚带爬出去了,司马素娘阴森地注视着散落在地的帐简,半晌后,扬声唤道。

  “来人,传邢三来!”

  “诺。”门口的府卫迅速领命而去。

  雷敢默默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那颗小脑袋瓜,忍了半晌后,终于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肩膀,压低声问。

  “粉团儿,咱们真的不进去吗?”

  卓三娘惊跳了下跳,心虚地回过头,好半晌才嗫嚅的开口“我、我没说不进去啊!”

  “可你都杵在墙角偷偷瞄了里头的岳父大人近半盏茶辰光啦!”

  卓三娘脸蛋尴尬地涨红,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就爱站这儿歇会儿腿不行吗?”

  “行!自然行!”雷敢从善如流地频频点头,神情认真至极,有着对她一贯盲目的信任与宠溺。“我家粉团儿说什么便是什么,呵呵呵呵。”

  惹得她又好气又好笑,暗暗咕哝“你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卖憨耍萌,羞也不羞?”

  “啥?”他没听仔细。

  “无事。”她语气有些发虚,清了清喉咙道“侯爷——”

  “阿敢。”他浓眉微竖。

  “呃,阿敢。”她只得匆匆改口,又默默瞟了“琅环家”书铺大堂里那个对着满案书简发呆的清俊阿爹一眼,闷闷地道“我……还是明天再进去吧?”

  “好呀!”他大乐。

  “好什么好?我都待你家三天了。”她满心矛盾复杂地嘀咕。

  雷敢登时噤声。

  终究还是卓三娘对自己的三心二意胡乱迁怒感到良心过不去,轻扯了扯他的箭袖,愧疚地柔声道“对不住,是我自个儿心慌,我、我不该对你使小性儿的。”

  “我喜欢你对我使小性儿。”他那张阳刚俊脸瞬间笑得好不灿若春花。

  “你傻呀,我都说是我不对了。”她心一暖,眉眼柔和欢喜又心疼。

  “粉团儿永远是对的!”他说得一本正经。

  “噗!”她羞地笑了,双颊嫣红如桃花。

  雷敢都看痴了……

  而不远处书铺大堂内的卓老爹脸都黑了,满满不是滋味地哼哼哺哺起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都当老夫是瞎了眼不成?”

  这两个……犯得着故意躲在墙角浓情密意化不开给他看吗?

  原本沮丧忧郁了三天的卓老爹又有跳脚暴青筋的冲动了。

  不过幸好那两人也没甜腻腻厮缠多久,很快又恢复了一前一后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模样。

  “哼哼。”卓老爹一拂短须,悻悻然道“总算还算有点眼识。”

  不过傲娇归傲娇,卓老爹还是抑不住满腔思念爱女之心,也偷偷摸摸地瞄向女儿的方向——哎哎,我儿这是原谅我了吗?

  “我爹爹看起来气色挺好。”卓三娘巴着墙边又用力瞧了好几眼,随即略带不快地囔,“我回没回家,对他老人家好似都没什么差别……也是,他只要有他那好学生赵砚献殷勤便足够了,哪里还记得起有个女儿呢?哼。”

  雷敢鲜少看见向来聪慧懂事的粉团儿这般小任性的娇娇姿态,一见之下当真是挠耳搔首心痒难当。

  哟,要是将来粉团儿也对着他这样撒娇,还有还有,粉团儿再给他生小小粉团儿,也像这般娇嫩嫩撒娇娇地冲着他这爹爹嘴……

  他满脑袋浮想联翩,眉开眼笑地咧嘴大大傻乐起来。

  ——老子心都要酥了化了,哎哟娘呀喂!

  “我、我还是改日再回来吧。”卓三娘哪里知道挨着自己的高大男人傻笑得不能自已了,自顾内心犹豫挣扎后,吞吞吐吐地勾了勾他的大手。

  “粉团儿说什么都好,呵呵呵呵呵呵。”

  一遇心爱小娘子,关北侯雷敢再度智力情商急速下降,乐颠颠地便被勾走了,丝毫没发觉自家一步三回头的粉团儿,还有见此情景脸色大变的岳父大人。

  “我儿……啊啊啊啊……”等傲娇矜持做清高沉思状的卓老爹急忙忙起身追出去时,哪里还有人在?

  端的是大风起兮云飞扬,大叔倚栏喷老泪兮,费思量……

  雷敢则是乐呵呵地跟着粉团儿一路走走走,回到了侯府朱红大门前威武的石狮子脚边停住,但见他家粉团儿忽然低着头思忖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小脸已是满满挣扎之色。

  “不,不如我还是回去吧?”

  他看得心又酸又软,大手轻轻捧起她的小脸蛋,眼神温柔地正色道“粉团儿,我不想你回去,可只要是你想的,怎样都行。”

  卓三娘仰头望着他,胸口像是塞满了暖暖甜甜又透着酸涩的什么,一时无言以对,干净如水的眸子感动地红了。

  这世上也唯有他,会如斯无条件、没脾气又不顾好坏地全心全意纵着她了。

  “阿敢,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她忽地握紧他的手,一字一字,温柔深切、情深意重地道“爹爹们都是盼着我们好,有朝一日,他们定能赞同我们的。”

  “傻粉团儿,我们当然会在一起相好一辈子。”雷敢修长的指头轻柔地描绘过她清秀如墨的眉眼,小巧雪白的鼻梁,朱红粉嫩的翘唇儿,眷宠地郑重道“自打识得你那一刻起,我便从未怀疑过这点啊!”

  下一刻,他家柔软娇嫩的粉团儿激动地扑进他的怀里,雷敢紧紧地拥着她,霸气的眉毛柔了,锐利的眸子亮了,嘴角笑意灿烂得令人几乎睁不开眼……

  正要跨出侯府大门的雷老爷看见这一幕,不由呆住了。

  这一场景,太美太好,就连心硬如铁臭脾气的雷老爷都不舍得喝破了——

  就像彷佛看见了二十五年前……他和他的红娇啊……

  第10章(1)

  予情悦其美丽,无须臾而有忘,思桃夭之所宜,愿无衣之同裳。

  怀纡结而不畅兮,魂一夕而九翔,出房户以踯躅,睹天汉之无津。

  伤匏瓜之无偶,悲织女之独勤,还伏枕以求寐,庶通梦而交神。

  神惚怃而难遇,思交错以缤纷,遂终夜而靡见……

  阮瑀.《止欲赋》

  当晚,雷敢和他心爱爱的粉团儿腻歪到大半夜后,终于依依不舍地回到了议事堂,一坐上玄色主榻后,神情气势已然变了,通身上下宛如一柄寒光凛凛杀气腾腾、即将破匣而出的上古名刀。

  “动静如何?”他对着半跪在面前的数名黑衣精悍男子,沉声问。

  “弃主子,京师有数支世家府兵近日确实有异常调动。”暗卫阿甲恭敬回道,“邓氏、陈氏、李氏、姚氏、吴氏等,属下已命人密切监控中。”

  雷敢蹙起浓眉,屈指轻敲着矮榻上的云雕扶手,“那赵家呢?”

  “赵家的嫡系大郎君被拘于别院,赵府其少主母,近日却是一扫过去频繁和世家官宦夫人饮宴往来之习,突然深居简出,异常低调。”

  “越是正常越是反常。”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本来以为只有大的蠢蠢欲动,没想到连几只耗子也不安分……这京城,要热闹了。”

  如果皇帝知道心腹爱臣是这样形容“大事”的,只怕又要追着拎他耳朵叨念好几个时辰了。

  “老默他们那儿呢?”

  “按照计划行事。”

  雷敢摩挲着下巴,虎眸犀利亮光一闪。“唔,那咱们也该好好疏散一下筋骨,免得那些王八羔子还以为老子改吃素!”

  “主子说的是!”数名黑衣精悍男子皆精神大振,露出血性嗜杀、跃跃欲试的笑容来。

  “狼崽子们,各个都拘得狠了吧?”雷敢哈哈大笑。

  “不敢瞒主子,属下们早看那堆看着人五人六的屎蛋不顺眼啦!”其中一名自山寨就跟随他至今的魁梧男子直着脖子低吼。

  “去你大爷的!”他不禁笑骂。“再不爽也得给老子再憋几日,别破了老子的局。还有,家里有读书人了,别动不动就屎啊蛋啊的,要是吓着了我家粉团儿,老子剁了你狼腿。”

  “欸,欸,属下明白的。”那魁梧男子咧嘴笑,讪讪地摸了摸头。

  其余几人忍不住鄙视地瞪了他一眼……蠢蛋,还不知未来主母这几日都住在侯府里,主子正是需要“形象”的时候吗?

  “对了,”雷敢忽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件天大要事,你们都得给老子好好盯着——”

  “诺!”

  待属下们领命后如鬼魅般消失眼前,雷敢收起笑容,若有所思地望着黑压压的窗外夜色。

  阿爹蛮横,岳父固执,他想早早迎娶粉团儿回府做关北侯夫人,恐怕还有得磨了,只是现在京师情势不明,便是算尽一切,堵住了所有可能出的岔子,也抵不过个事有万一。

  粉团儿是他的心尖尖儿,他绝对不容许有任何一丝丝的意外。

  想到这儿,他又情不自禁抓心挠肺起来,自言自语。

  “夜里凉,我家粉团儿也不知会不会胡乱踢被子,嗯,还是去猫一眼好了,就一眼,马上出来。”

  话声甫落,那高大的身影已经屁颠屁颠地飞快自议事堂冲到好美院,偷偷摸摸跟做贼——还是采花贼——似地摸到人家小娘子床榻边,煞有介事地这边拉拉那边盖盖,还跟头饿极了的狼似的紧紧盯着她娇嫩嫩粉扑扑的小脸蛋看,忍了又忍,憋了又憋,最后终于控制不住地俯下头啃了一口那粉润丰软的樱唇!

  “啾!”

  卓三娘隐隐约约感觉到嘴巴被什么咬着了,恍恍惚惚,好像又似她梦里那头兴奋飞扑过来的大犬……

  又过了三日,当雷敢一早上朝去,卓三娘在屋里思忖再三,还是决定不能再逃避,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和爹爹赌气归赌气,总不能父女当真一辈子不相见吧?

  况且她这样没名没分地待在关北侯府,久了不说惹得雷老爷不快,话传到外头会给人戳脊梁骨,就连她自己都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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