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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福妻(下) page 11 作者:子纹

  相较于宁修扬的惊恐,太子的神情淡然,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噤若寒蝉的宁修扬,柔声的开了口,「郡王世子的气色不佳,看来是身子不适。」

  太子的声音轻柔,对以前的宁修扬而言,这声音是勾人心痒,但如今却像是催命符似的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回——回……」宁修扬被郑富扶起,微吸口气,强行镇定,「回太子殿下,臣只是染了风寒,并无大碍。」

  太子闻言,神情转冷,「既无大碍,此时又天色尚早,不知世子爷何故在已近吴越之时扎营?」

  宁修扬一阵懊恼,要是早知来人是太子,他也不会脑抽的下令扎营,只是千金难买早知道,此刻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属下顾念一行人舟车劳顿,疲累不堪,这才下令扎营,煮些热食填饱肚子,顺道还能照料吴越逃出的灾民。」

  太子脸色淡然,表情未变:「郡王世子倒是思虑周全。」

  宁修扬心头发虚,就算察觉太子话中有话也只能佯装不知。

  太子翻身下马,宁修扬吓得整个身子都僵了,这辈子从未像此刻一般胆战心惊。

  太子见状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围观的众人,众人见太子接近,都难掩激动,连忙让路跪了下来。

  太子的脚步稳稳的站到了赵焱司的面前。

  赵焱司微扬了嘴角,心情看来极好的拉住也欲下跪的宁倾雪,在他眼中都是一家人,又在外头,那些繁文缛节他自动无视。

  太子对他硬是拉着一个娇小姑娘的手选择视而不见,只道:「你在此甚好,此次从京里押送的赈银五百万两,便交由你统筹,不得有误。」

  赵焱司倒是不客气的摇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此乃皇兄职责所在,臣弟万万不敢抢功。」

  太子秀气的眉头轻皱。

  宁倾雪被赵焱司拉着,眼底闪着激动,上辈子太子早丧,她未曾有缘一见,上次在桂霞山庄也因距离太远,没将人看得真切,如今他就近在眼前,她几乎被眼前的俊美男子迷惑了。

  太子与赵焱司长得很相似,但五官较赵焱司柔和,肤色更因久病而显得白晳,在夕阳余晖照耀下有些雌雄莫辨,若说赵焱司俊俏,太子又更胜一筹。

  相较于宁倾雪只顾着欣赏美男,宁修扬的思绪便复杂心惊许多,他原一心以为赵焱司不过一个商户不足为惧,如今被狠狠的打了颜面不说,他过去竟还妄想将太子收为男宠,随便一事拿出来论罪,都足以令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快速的衡量利弊得失,过去得罪太子已经板上钉钉,无法改变,如今只能想法子建功,扭转颓势,他压下心中惊怯上前。

  看到他接近,宁倾雪的神情微变。

  赵焱司立刻上前一步,无声的将她护在身后。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躯,宁倾雪心中一暖,以前过得怯懦也就罢了,日后可不能总是得依靠着旁人,不过一瞬间,心中最后迟疑退去,越过赵焱司的肩膀,她幽幽的看着宁修扬。

  「属下斗胆,」宁修扬此刻无心留意宁倾雪,只是口气略微艰难的上前说道:「愿代闲王殿下押送赈银。」

  太子微侧过身,面无表情的细细审视,对他自动请缨似乎丝不感意外。

  宁修扬在他的眼神打量之下,只觉得额头直冒冷汗,眼前这张脸之前曾令他多惊艳,如今就令他多心惊,唯一庆幸的是当时初见,自己只是动了心思,说了几句胡话,并没有真的行动,不然如今真是只有死路一条。

  「郡王世子的脸色不好,看来是病得不轻,」太子在令人室息的气氛打破沉默,「护送赈银不是儿戏,可容不得半点差池。」

  「属下明白兹事体大,但为百姓,」宁修扬露出一脸义不容辞,「属下在所不辞。」

  宁修扬的话令宁倾雪的双眼微睁,都已病得几乎站不稳,还能大言不惭,这本事也是绝了。

  太子微扬了下嘴角,「世子爷倒是有心。」

  「这乃属下职责所在。」

  纵使宁修扬态度恭敬,但宁倾雪隐隐觉得不安,果不其然就听到宁修扬的声音继续说道——

  「只是属下斗胆,还请太子派一人协助。」

  太子微挑了眼,「说。」

  「请太子派宁大将军的公子宁齐戎随行。」

  果然——宁倾雪的脸色一沉,宁修扬时刻都想着算计她的兄长。

  太子目光落到了始终未发一言的宁齐戎身上。

  宁齐戎也不像旁人一般对他行大礼,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太子并不计较这点小事,只道:「关于世子所求,宁大夫意下如何?」

  宁齐戎早料到赵焱司两兄弟的身分不一般,但却没料到这两人的身分竟是高高在上到他没有想到的地步。

  对太子口气中隐隐的尊重颇为受用,至少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宁齐戎一派轻松,「太子爷有令,草民不敢不从。」

  太子闻言忍不住扬了下嘴角,对于宁九墉这个不恋权势,一心救人的儿子,他倒是颇为看重,「本宫就顺郡王世子之意,由宁大夫一同随行,只不过——」他似笑非笑看着宁修扬,「世子切记,若有差池,非异人任,到时可别怪本宫心狠,拿你项上人头谢罪。」

  宁修扬心头一震,眼眸闪过迟疑,太子言下之意就是若有差池,便由他独自一人承担,与旁人无关,别想扯上宁齐戎。虽直觉事有蹊跷,但如今却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称是。

  太子一个挥手,「去吧!救人急如星火,不容担搁。」

  宁修扬立刻正色,转向众人安排布置,交代除了护送银两的士兵外,不忘带上药材还有大夫,美其名是能在沿途救治百姓。

  纵使对宁修扬多有不满,但宁倾雪看着他运筹帷幄,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便措置有方,绝非是个庸才,只是可惜心术不正,纵使是个人才也只是祸害。

  她不安的看着赵焱司,担忧起自己兄长随行安危。

  「放心,不会有事。」赵焱司柔声的安慰。

  她轻咬了下下唇,不经意间,她抬头对上太子打量自己的视线,不由脸色微红,随后太子竟是绕过了赵焱司,来到她身旁。

  「殿下。」她恭敬的轻唤了一声。

  听到她软萌的声音,太子忍不住扬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万万没料到他竟是看中这样娇弱的姑娘。

  自己的弟弟被养在城阳郡多年,封为闲王,对京城事务从未上心,却在三年前低调返京,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暗中对付二皇子。

  他身为太子,自小未将二皇子放在眼中,毕竟他嫡出身分摆在那里,父皇不胡涂,只要不出大错,父皇定会遵循法统让他登上大位,根本无须与之相争。

  只是当得知他的身子孱弱是缘于继后一门有心为之,他才明白自己终究太过自傲大意,以致给了旁人可趁之机。

  以他身子孱弱为由,赵焱司为寻医来到西北,最后才知寻医医治他一事不假,但更多的却是为了眼前的这位宁姑娘。

  他不知赵焱司是何时对宁九墉的闺女上心的,但他和父皇对自小丧母、养在外祖家的赵焱司总有一股愧疚之情,只要赵焱司喜欢,不论这姑娘是谁他们都不会出声反对,最重要的一点是,以赵焱司的脾气,只怕纵使他们反对,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看到宁倾雪难掩娇羞的看着自己的兄长,赵焱心头不舒服,「皇兄,稍后我与宁大夫一道出发。」

  太子闻言,没好气的扫他一眼,「方才让你领军你不愿,如今本宫没下令,你自己倒先改了主意。」

  「皇兄,要不是宁大夫是福宝的兄长,我答应过福宝,不会让他有任何差池,我也不想插手。」

  说到底,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在兄长面前,他也不介意表露自己的想法。

  太子看着赵焱司的眼神写满了莫可奈何,「罢了,随你。」

  赵焱司闻言,二话不说的拉着宁倾雪转身离去。

  宁倾雪忍不住说道:「我还没行礼。」

  「都是家人,无须多礼。」他不快的瞄了她一眼,「方才你看我皇兄看得眼睛都直了,怎么,难不成你认为我皇兄比我好看?」

  她不想说谎,只能怯生生瞧他一眼,然后点头。

  看她点头,他几乎难以置信,抿嘴压着怒气,好半晌后才说道:「真是肤浅女子,一介男子长得好看又有何用?」

  这话说出去实在诛心,宁倾雪咕哝着说道:「你也长得好看,只是比起太子爷差了点,若太子长得好看无用,你不也一样。」

  「宁倾雪!」

  听到他连名带姓的叫自己,她连忙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算我错了,我错了。」她忙不迭的转了话题,「宁修扬请太子殿下发话让我哥随行,心中肯定有所图谋。」

  「能让你看出来,你兄长也不可能不知,自会防备。」

  他的口气不悦,但她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讨好的说道:「我只怕我哥哥为人磊落,比不上人家阴狠,中了暗箭。」

  「放心吧,我会在一旁看着。」

  宁倾雪眨了眨眼,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他对她太过了解,不由说道:「有事便说。」

  「我也跟你去。」宁倾雪心知肚明要他点头的机会渺茫,但还是硬着头皮出声请求,「让我去吧,不然把我放在这里,你也放不下心对吧!所以把我带着,放在眼皮底下盯着多好。」

  赵焱司没说话,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她被看得不自在,原已做好被拒绝的准备,谁知最后他竟是点了下头,「好。」

  她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好?」

  他好笑的看着她,「是啊,如你所言,不放在眼皮底下还真是不安心。怎么?你这神情,不想去了?」

  她猛然摇着头,一脸的激动,「去!当然去!只是我以为你会拒绝我。总之你放心,我会事小心,我爹自小——」

  「我知道,」他点了点她的鼻子,「你爹教你的事,不是逃就是躲。」

  她灿笑的点点头。

  看她一副傻样,眼神也跟着明亮起来,「只不过赤霞不在,你就骑我的坐骑。」

  她闻言也没有开口拒绝,毕竟让赵焱司点头答应她同行已是难得,她可不会在关键时刻跟他闹意见。

  出发在即,宁修扬才知道赵焱司也会随行,一行人中出现了尊贵的王爷,纵使面上犹是他统帅,但实际上他只能看赵焱司的脸色。

  果然在出发时,赵焱司便发话由自己带着宁齐戎兄妹走在前,让他押后。

  宁修扬只能笑着点头应声,一行人疾行,天却下起了雨,他只觉得身子痛痒,浑身难受,但是走在最前方的赵焱司不喊停,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在经过一处岔路时,他的眸色一黯。庸王世子赵元昱派来求援的士兵曾言,前头断桥,若要前往吴越得绕山而行,若他不出声,照着原定之路而行,终究会被断桥阻路。

  他阴沉一笑,故意不发一言,看这天色,等到断桥处,天也快亮了,纵使赵焱司再神通广大,也无法越河而过,只能下令休整。

  跟在一旁的郑富难掩担忧的看着宁修扬面无血色的脸,「世子爷可还撑得住?」

  「可以。」宁修扬咬着牙,硬撑着一口气,为使自己分心,不专注于身子上的不适,开口问道:「我交代的事,你办得如何?」

  「回世子爷,东西已在属下手中,属下会寻个机会交给从屈申城一同前来的婶子,让她交到戎少爷手中。」

  宁修扬抬手轻抹脸上的雨水,心中烦躁。

  郑富知道自己的主子与宁齐戎之间积怨已深,明明身为世子却处处不如一个毫无功名的将军之子,不单百姓只识悬壶济世的宁大夫,就连郡王也时有感叹为何戎少爷不是生在郡王府,那些话语已成了宁修扬心中的刺,让他对宁齐戎欲除之而后快。

  「方才我见着福宝了,有机会将她带过来。」

  郑富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轻点了下头。

  相较于宁齐戎,宁修扬倒是对宁倾雪极好,兴许是娇弱的女子容易引起男子注目,但碍于礼教,宁修扬倒也不敢真对自己的堂妹下手。他明白宁修扬此刻开口想将宁倾雪带在身边,并非是想加害于她,相反的是想要护住宁倾雪,毕竟得不到的永远最好。

  第十六章  了结前世仇(2)

  「不好了……」前头传来了骚动,「前方的桥断了!」

  宁修扬闻言,眸光微亮。

  赵焱司一脸阴恻恻的看着前头断桥底下滚动的泥水,「让郡王世子过来。」

  得令之后的宁修扬骑马踩着泥泞到了前头,断了路也只能歇息了,看着赵焱司神情不善,他不见一丝心虚,只道:「闲王殿下息怒,此乃天灾,属下亦无能为力。」

  赵焱司看着他的眼神透露的是彻骨的冰寒:「庸王世子昨日才派人送信,若这桥断了,如何联系郡王世子求援?」

  宁修扬的脸色微僵,他一时之间竟忘了这桩,不过这个节骨眼,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露出微慌的神情,「殿下恕罪,属下一时情急,竟忘了世子爷派人来送信时曾提及桥断了,得绕山而行才有路。」

  赵焱司漆黑的眸子望着他,似有风雨欲来之势,「郡王世子果然贵人健忘,这等大事都不记得了。」

  原本只要渡了这条河就到了庸王世子落脚的村落,如今再往回绕,平白多花半天的功夫不说,这一担搁还不知得死多少百姓。

  「属下惶恐,请殿下恕罪。」宁修扬的语气惊慌,但心头并无太多惶恐,毕竟如今救灾在即,即使再恼,为了顾全太局,赵焱司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降罪于他,「只是一行人赶了一夜的路,虽天色微亮,但要绕山而行,还得走一段险坡,合该这是天意,老天知赶路危险,还请殿下下令休整。」

  「天意?」赵焱司一哼,「本王不信天也不信地,只信自己。所有人马听令,继续赶路!」

  宁修扬闻言,脸色有些难看,但也莫可奈何。掉头离去时,目光对上宁倾雪黑黝黝的眼珠,他挤出一抹笑,「福宝可还吃得消?」

  宁倾雪垂下眼眸,看似胆怯的不发一言。

  宁修扬见状,不由叹道,以往宁倾雪对他总是笑脸相迎,但如今却是比一个陌生人还不如,「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别跟哥哥客气,若是走在前头太累,就跟哥哥到后头去,哥哥给你在装药材的马车上挪个位置歇一歇。」

  「宁修扬,」赵焱司不客气的连名带姓斥道:「滚回后头去,若再有差池,本王要你的命!」

  宁修扬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斥,表情微僵,却只能压下愤愤的情绪转身离去。

  等人一走,赵焱司神情不悦的看着宁倾雪:「被人找上门了还不吭声,真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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