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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儿露医手 page 8 作者:香弥

  曹方服侍盛明封多年,自然识得他的字,如今见着「胡兰悦」的字迹竟与他这么相像,自是吃惊,不过这事倒也不难解释,只消说她在临摹盛明封的字即可。

  抬头,觑见盛明封愁眉深锁,知他是在担忧万一期限到了,仍找不到圣诞礼物,他就一辈子换不回自个儿的身子了。

  眼下这副身子她是很满意,可让他委屈的待在她那副病狭殃的身子里,她也于心不忍。

  将女儿抱到床榻上,为她仔细盖上被褥后,她走过去安抚道:「二爷莫急,还有几天的时间,说不得很快便能找到,且那女子说是要许你一个愿望,结果却将咱们俩给互换了身子,这事我怎么想都像是……」

  见她话说了一半就打住,盛明封追问:「像是什么?」

  「像是在捉弄你。」

  他何尝不知那女子是在捉弄他,可即使知道又能如何,眼下连人都找不着,他就怕那女子吃了枰砣铁了心,不找到圣诞礼物,便当真不将两人给换回来。

  第5章(2)

  又过了数日,依然没有任何好消息传来。

  眼见距离期限已越来越近,盛明封几乎死心了,听完曹方的回禀后,他脸色铁青的挥手让他退下。

  心绪起伏过大,令他胸口陡然一阵抽痛,那痛提醒了他现下禁不起大悲大怒,他不得不抑住悒愤的情绪,将脸埋进双手里,让过于激动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

  见他这般,胡兰悦心中难受,两手从他的身后圈抱住他,劝道:「别放弃,还有希望。」

  他颓然摇头,「怕是换不回来了……」

  她抱紧自个儿那副孱弱的身子,想给予他一些温暖,「不到最后一刻,怎么知道呢?」

  盛明封沉默半晌,眼见期限已逼到眼前,他不得不收拾心情,开始为之后的事做筹谋,转过身正色说道:「我当初是以突染风寒为由,拟了奏本向圣上告假一个月,虽然我早已将此次奉命出京所办的事写好奏本,一并送进宫里呈给圣上,不过这一个月的期限一到,仍须回京覆旨。现下我这模样是万不可能进宫面圣,得由你代我去面见圣上。之后,你便找个借口把官给辞了。」

  她不熟稔官场的事,让她进宫面圣,他委实放不下心,可事已至此,在没有其他办法之下,只能让她进宫一趟。

  「你要辞官?!」胡兰悦诧道,她知晓他为官以来一直尽心尽力,加上出色的才干而得到圣上的器重,短短几年便接连升官,她还听说,比起户部尚书,圣上更加倚重他这个侍郎,许多重要的差事都交代给他去办。

  这番成就得来不易,且以圣上对他的器重,他尚有大好前途,未来成为一品大员都未可说,若就此辞官,她都忍不住要为他感到惋惜。

  盛明封苦笑,「我现下变成了你,难道还能把这离奇的事禀告圣上吗?」

  「你真的甘愿辞官吗,要不,我可以暂时顶替你,说不得事情会有转机。」她不忍心他先前一切的努力就这样化为乌有。

  他摇头,「官场上的事十分复杂,官员们彼此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事层出不穷,稍有不慎,就可能惹来杀身之祸,你不谙官场之事,还是尽早辞官为宜。我今晚会拟好辞官的摺子,你面圣时再带进宫里,呈给皇上。」他不想让她涉险,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忍下,因为相比起来,她的性命更加重要。

  知他心意已决,她也没再多劝,「那二爷打算以什么理由辞官?」

  他望向她问:「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身子看起来像是染了重病?」

  她略一思忖,便明白他是想以此为由来辞官,想了想说道:「我知道有味药,服下后会令人脉象细沉,看起来看是得了重病。」

  「这药对身子可有损伤?」盛明封问。

  「倒是没有,不过服下后第二天身子会排出恶臭。」

  「那么你明日进宫前,便先服下这药。」

  她颔首答应,「刚好我这里有药材,我晚点就去配药。」

  这晚,两人睡在不同的床榻上,却同样辗转难眠。

  深夜时分,胡兰悦悄悄起身前往祠堂,这里是盛家的家庙,盛家历代祖先的牌位都供奉在这里,她拿着盏灯笼走进来,望着供奉在堂上的祖先牌位,双膝一曲,在拜垫上跪下,虔诚的双手合十,希望能以一夜的祈求,来换得盛家历代先祖们的悲惘。

  半晌后,祠堂里忽然飘来一抹清香,令她的眼皮不知不觉的阖上,待她再张开眼时,发现自己来到一处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里?!」她惊疑的问。

  「这里是人生贩卖店,欢迎光临,我是店员莫湘。」莫湘穿着一袭黑色的束腰长洋装,那张美丽的脸庞依然像木雕娃娃,没有一丝鲜活的表情。

  「人生贩卖店?」她一怔,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下一瞬登时想起来,这不就是盛明封梦境里的那家店!她惊喜又激动的抓住眼前这一脸木然的女子,「就是你将我和夫君互换了身子?」

  莫湘低头盯着被她抓住的手臂,轻轻一挥就挣脱了出来,她抬起眼,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漆黑眼阵直勾勾的注视着她,问道:「你不喜欢吗?那是一副很健康的身体,以后你再也不必为心疾所苦。」

  胡兰悦摇头,「虽是如此,但那终究不是我的身子,占据了我夫君的身子而得来的健康,我消受不起。」她接着央求她,「莫姑娘,我不知道我夫君是怎么得罪了你,令你这般惩罚他,我愿代他向你致歉,请你把我们换回来吧。」

  「你确定真的要换回来?那以后你就得继续承受原来那副身子的病痛。」莫湘再次询问她。

  胡兰悦毫不犹豫的回答,「那是我的身子,我本就该承受。」

  莫湘那双墨黑的双眼深睇她须臾,指点道:「你若想换回原来的身子,只要将一份你想送给他的礼物藏在树下,再引他去取,你们就能换回来。」

  听见方法竟这般简单,胡兰悦先是一怔,接着省悟了什么,「难道这就是你要他寻找的圣诞礼物?」

  「没错,这是我们小路老板送给你们的圣诞礼物。」

  胡兰悦感激的躬身致谢,「多谢,我明白了,请莫姑娘代我答谢小路老板,这份圣诞礼物对我和我夫君来说意义非凡,谢谢你们让我们有了如此难忘的体验。」

  若非这次的事,她与盛明封之间的误解也许永远无法解开,他会继续冷待她这个妻子,她对他也不会再有任何期盼,宁愿独自在家庙里抚养女儿长大,而莹莹也会一辈子无法得到父亲的关爱。

  因为这次离奇的遭遇,改变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命运,这真是一份珍贵的礼物。

  莫湘忽然抬手轻点她的胸口,自言自语的说了句,「我也送你一份礼物好了。」

  随着她话落,胡兰悦仿佛从高空中坠落,倏然惊醒过来。

  她看向四周,发现自个儿仍置身在祠堂里。

  她记得方才去到一个奇怪的地方,遇见一个奇怪的女子,那女子对她说……想到这里,胡兰悦惊跳起来,欣喜的奔出祠堂。

  回到厢房,她东翻西找,最后瞥见桌上那瓶她配制好,服下后能让人看似得了重病的药,倘若她适才所做的梦是真的,那么这味药便用不着了。

  她找了条手绢仔细包起来,悄悄藏在盛明封门前一株青栾树下。

  放好礼物,胡兰悦一夜未眠,坐在附近的石椅上。倘若莫姑娘没有骗她,那么等天一亮,他们就能交换回来,而这段逍遥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她再也不可能载着女儿去骑马,不可能恣意的跑跳,更不能再轻易的放任自个儿大喜大怒。

  「就当我作了一场美梦,人生中能有这样的一段奇遇,已足够我回味终生了,谢谢,谢谢!」她笑着抹去眼角滑落的泪水,仰起脸,静静眺望着夜空,当破晓的第一道曙光穿破云层露出光芒时,她闭起眼,深吸了口气,徐徐起身,回房去洗漱,将脸擦干净,望见镜里那张清浚脸庞,她不舍的抬手轻抚着颊面,喃喃道:「看了快一个月,都习惯了,却不得不还回去,真舍不得呢!」

  她幽幽轻叹一声,没再留恋,换了身天蓝色的锦袍,前往盛明封所住的厢房。今天晌午就要启程回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搁,得趁着其他人都还未起身时,赶紧与他换回来。

  敲门进去后,她发现盛明封站在窗前,那张脸上有些憔悴,一看就知他定是一夜没睡。

  她走到他身边,「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他摇头,即使已接受再也换不回自个儿身子的事,他心情仍异常低落,一夜都无法入睡,早早便起了身。

  她轻斥,「我不是说我这身子娇弱得很,禁不起折腾,你开着窗子,万一吹了风染了风寒怎么办?」

  盛明封神色淡然道:「你不用担心这些,以后这身子的病痛都将由我来承受。」看着面前那张原属于他的的面容,他心忖这样也好,这副身子带给她太多的痛苦了,往后就由他替她来承受吧,她无须再受病痛的折磨。

  「你想承受,还要问我答不答应呢,跟我来。」她拿了斗篷给他披上,拽着他的手,领着他出去,出了房门后,她指着附近一株青栾树,「看见那棵树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就在那树下。」

  「这是何意?」他不解的望住她。

  「你过去看便是。」

  他狐疑的走过去,望见树下有件东西,他捡起来,打开一看,发现手绢里包着一只瓷瓶,他纳闷的回头要问,眼前忽地一黑,一阵晕眩后再张开眼,瞅见胡兰悦倒卧在那株青栾树下,他一时没有多想,情急的奔过去扶起她。

  「兰悦,你怎么了?」

  「都说了教你别折腾我的身子,这一夜没睡,刚回来就困死我了,我先睡了,你晌午回京时我就不送了。」说完这话,她双眼一闭,倒在他怀里困倦的睡着了。

  他抱着她那纤弱的身子,整个人震住了,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小心翼翼的抬起手,细细抚摸她的脸庞,然后,他低头注视自己的双手,这是……他的手!

  他这是回到自己的身子了?!

  他连忙抱着她,起身回到厢房,将她轻轻放到床榻上,为她仔细盖上被褥后,他快步走到铜镜前,当铜镜里映照出一张清俊的男子面容时,他惊喜的瞠大眼,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他抬手捏着面颊,那里传来的疼痛,让他清楚的明白这不是梦。

  他快步走回床榻旁,想将这件事告诉她,然而在瞥见她陷入沉睡的脸庞时,他蓦地想起方才的事。

  是她来到他的房里,领他去树下取了那件东西,他们才换回来,莫非那东西就是他遍寻不着的圣诞礼物?

  他匆忙再回到树下,找到那只瓷瓶,带回房后里,他打开倒出了一颗黑色的丹药——这就是圣诞礼物?可这不是她昨晚配制的药吗?

  他满腹狐疑,坐在床榻边,望着沉睡的胡兰悦,有很多话想问她,然而看着她的睡颜,他不忍唤醒她,同时也自责,若非他昨晚一宿未眠,她也不会一换回来就撑不住的睡着了。

  他紧握住她的手,「兰悦,谢谢你!」虽不知原因,但他至少明白,他能回到自己的身子,必是她做了什么的缘故。

  第6章(1)

  苏醒后,胡兰悦看着陌生的房间发愣,这是哪里?

  「夫人,您可醒了!」青眉端着碗汤药走进来,发现睡了一天一夜的主子终于张开了眼,欣喜的快步走到床榻边。

  胡兰悦在青眉的搀扶下坐起身,抬眸打量这陌生的房间,不解的问:「青眉,这是什么地方?」

  这房里的陈设十分雅致简洁,一面绘着山水的屏风隔出了内外室,而摆在房里的桌椅和橱柜,皆是上好的木料所制,雕工细致,虽然家庙的厢房不差,但远没有这里好,且这房间给人的感觉少了分脂粉气,多了分书卷气,从墙上挂着的几幅字画就可看出来。

  「这是二爷的寝房。」以前住在顺安侯府时,因二爷与夫人感情不睦,故而夫人也不曾来过他的寝房,也难怪夫人认不出来。

  「他的寝房这么会是这般,我……」胡兰悦一开始以为青眉说的是家庙里盛明封所住的寝房,接着一怔,便会意过来,「你是说这是二爷在侯府里的寝房?」

  「没错。」

  「二爷怎么会把我一块带回侯府了?」她诧道。

  青眉纳闷的看着她,「您先前不是早就打算跟着二爷回来吗?」前两天在家庙时,二爷就吩咐下来,要带着夫人一块返京过年,夫人这是怎么回事,连这也忘了。

  胡兰悦想起确有这事,但那时是因两人的身子迟迟未能换回来,商量后才决定要一块返京。

  可现下她和盛明封已换回彼此的身子,他怎么还把她给带回来了?一思及回来就得要面对婆婆和秦咏雪,她忍不住头疼。

  「莹莹呢?」见女儿不在屋里,胡兰悦问。她回来了,女儿定也跟着回来了。「您一直沉睡不醒,小姐很担心,一直守在您身边呢,方才见她睡着了,奴婢才把她抱回她屋里去。」

  「那二爷呢?」

  「二爷上朝了,不在府里头。」青眉说着将汤药端给她,「夫人先把这药给喝了,您睡了这么久也饿了吧,奴婢待会再给您拿些热粥来。」

  这汤药是按着先前夫人自个儿配的方子熬的。因罹患心疾,也不知何时会犯病,因此夫人早准备了几副方子交给她。

  见她饮下汤药后,青眉疑惑不解的问:「夫人,您这回怎么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奴婢担心死了,要不是二爷特地请了大夫来瞧过您,说您没事,只是在睡觉,否则真要把我给急坏了。」

  还不是全怪盛明封,她这身子禁不得折腾,定是他连着几夜都没怎么睡,才会导致她一回到自个儿的身子后,就疲惫的沉睡不醒,但这事她无法对青眉明说,只得敷衍道:「约莫是前几天夜里没睡好才会这般。对了,二爷怎么会把我带回他房里?」按理,他该把她送回她住的院子才是。

  「您住的那处院子因咱们不在,竟都没人打理,里头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二爷见了,震怒的召来莫总管痛斥了一顿呢,接着便将您给带回他自个儿的院子来。先前莫总管见您不受宠,常常怠慢您,这回他被二爷给骂了,真是大快人心。」提到昨日的情形,青眉那张圆脸挂着高兴的笑。

  「我倒是情愿待在家庙,那边清静些,这一回来,刚好又逢过年,可有不少麻烦事要应付。」叹了口气,胡兰悦起身梳洗。

  吃了些青眉送来的热粥,她看看天色,才晌午时分,既然回来了,就得去给婆婆和卧病在床的顺安侯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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