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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婚夫妻 page 8 作者:夏滟

  这个男人不会讲任何好听或者安慰人的话,笨拙强硬到不行,却是很认真的。认真考虑她、认真对待她、认真想要和她在一起,这份认真牢牢地打印在她的七窍上,使她轻而易举就被折服,无法说不。

  前辈说过,机会是降临在懂得争取的人身上,倘若眼前真是她一直以来盼望得到的Happy  Ending,为何不鼓起勇气,尝试看看?

  她抬眼,男人同样凝视她,只见那滢润的黑目底注满了她身影,波光里,隐隐透着一抹期盼……

  她心底一阵荡漾,最终道:「那……请多多指教了。」

  任婕宜曾在网络上看过一种说法——

  「三秒钟足以爱上一个人,八分钟足以谈一场恋爱,十三小时足以确定伴侣结一次婚。」

  每个人的数字不尽相同,但结论都是一样的:他们都累了,在茫茫人海里头,用青春不断地等待、寻觅一个人,有时即便遇见了,耗尽一生也未必清楚地了解对方,不如痛快一点,速战速决。

  人生,本来就需要一点冒险。

  高为棠这人,平素总是闷闷的,不爱多话,但在关键时总能做出犀利发言及行为。在发表试婚宣言后的隔天,他就把她家的钥匙打好了,周末就拖着行李搬了进来。

  他确实喜爱园艺,除了在她客厅茶几上的小盆栽外,还另外带了十个拖油瓶进门,一字排开在她面前,介绍道:「这是小绿、小白、小红、小蓝……」

  说罢,他起身,在行李堆里抱出一只等身大的黄金猎犬布偶。

  「哇!」她惊叫,是在简讯里看到的那只!「哪儿来的?」她抱住了,布娃娃材质极好,颇有重量,像是一只真的狗儿。

  「我买的。」高为棠回答。「它叫奶茶……母的。」

  居然连名字都有了……任婕宜看向那排有所命名的盆栽,明白了这是他的嗜好。「我是问,你怎会买它送我?」

  「你不是说想养一只黄金猎犬,取名叫奶茶?」

  任婕宜张大嘴,表情很震惊。「你、你为什么会知道?难不成……你有读心术?」

  「……」她的心就算是傻瓜都猜得到吧。

  高为棠不禁想,但一想到自己一直都没搞懂过这女人的心思,就觉得……算了,过去就让它过去。

  「我对狗过敏,所以你只能养它了。」

  她愣了愣,许久才把这两件事给连结起来,因为他对狗过敏,所以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她就没机会养……是这意思吧?

  「嘿嘿,谢谢。」他态度好强势啊,可她喜欢这种被归纳在对方人生里的感觉,好像在说从今以后,她就不是一个人了。

  「你不住家里好吗?」

  「没关系。」他和亲人同住,只要把一些行李搬来就行。

  她的租约尚未到期,倘若试婚顺利,再一块儿找合适的房子吧——这是高为棠之前说的。

  任婕宜事先把屋里的空间腾出来,给他放置物品,本想介绍一下房屋格局,又想到他把她家整个打理了一遍,看来是比她还清楚了。

  「呃……有没有其他问题?」

  「有。」高为棠抬手。「我睡哪里?」

  「……」

  她这地方是一房一厅构造,床只有一张,尽管是双人床,但……

  「我……我反对!」

  「嗯?」

  她唯唯诺诺。「我反对……婚前性行为……」

  「……」

  任婕宜脸胀红,她都忘了,试婚里也该包含那件事!

  她自认不是卫道人士,但家教严谨,母亲又是教徒,自小灌输她这方面观念,尽管长大以后拥有了足够的自主权,她仍尽力不想违反母亲教诲。

  「我、我不想让我妈伤心……」理由很简单,仅此而已。

  高为棠听了,沉默。

  她隐隐忐忑,心生抱歉,毕竟他们不是一般交往,这种事好像一开始就该讲清楚。「对不起……」

  高为棠挑眉。「你做错了什么吗?」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被他这么一反问,任婕宜也胡涂了。

  「你一直不说话……」所以她才担心,他是不是生气了?

  「我在思考这和我们现在讨论的事,有什么关系。」

  她一愣,随即红了脸,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了。好像……真是她思想太淫秽。

  「我睡客厅。」

  「喔……」她松口气,可想想又不太好意思。「其实床很大……」

  高为棠瞥她一眼,她忙改口。「可惜我睡相超差……」同居是一回事,同床共枕又是另一回事,她龟缩了,需要心理建设。

  「嗯。」他明白,在同住这件事上,她做出了配合,他不打算再贸然进逼,现阶段,已是他所求最好的结果。

  当然对那件事,他不可能没期待——没有她才要担心了。但若这是她的原则,他应当尊重。「你说你是为了你母亲?」

  她点头。

  他勾了勾唇,难得地笑了。「这很不容易。」

  世界上有多少人会在决定一件事的时候,顾虑到家人的心情?人往往容易忽视最亲近的人的感受,他在家族环境里看过太多口口声声追求自主,为所欲为却又负担不起责任的例子。

  相比之下,她的坚持是为了亲人,她从不提倡自我,太过挂念他人感受,绑手绑脚,过去他对她这点时常感到焦躁、莫名生气,他想,那或许是他太过渴望她这份心思,却始终不被关照的缘故。

  任婕宜很意外,他不但接受了,甚至……还有一点赞许的意思?

  「其实……也不必睡客厅啊。」

  高为棠挑眉。

  「床的话……还没办法,但我们可以买很好的床垫,铺在地上……」这是她目前想到最好的解决方式。「你也认为我们睡得近一点比较好吧?」

  「也?」

  她脸红。「是啦是啦,眯兔。」

  既然都要试婚了,两人分房睡,那跟一般室友有啥不同?尽管那方面暂时无法配合,她仍想用其他方式,努力贴近对方。

  这是她的心意。

  高为棠感知到了,如今她瞅着他,满眼里都是他,不像以前,自己从她身边走过好几回,她都傻乎乎地顾着别人,没注意他……他下意识抬手,把她的眼遮住了。

  任婕宜视线忽地一片黑,莫名其妙。「你做什么……」

  「嘘。」他轻语,吻住了她。

  她没了声,取而代之的,是她显露的半张脸泛起粉潮。

  他知道,她很喜欢接吻,每次吻她,她的反应总是可爱得教人内心发紧。他吮住她的唇瓣,再探舌舔舐,一点一点地深入,每当这时她都会浑身轻颤,四肢放软,像只柔软的幼猫,如今眼睛被遮住了,其他感官似乎变得更加清晰,逸出低吟,呼吸伴随心跳,逐渐加快。

  他撩开手,看见她迷离水润的眸始终映着他倒影,使他心口一热,非常满足。

  「还好,你不反对接吻。」

  「……」

  结果,当天晚上,高为棠很光荣地睡了客厅。

  第6章(1)

  两个人住在一起过日子,势必有许多生活习惯要磨合。

  一开始,任婕宜还很信誓旦旦要求公平,既然高为棠包三餐,她理所当然负责其他家务,但这股决心伴随她日益忙碌,逐渐消减,轮到她扫地的日子,她在公司里加班到半夜,收衣洗衣统统累积到假日。

  可累了一星期,周末她只想瘫在床上装死,动都不想动。

  于是逐渐地,高为棠把家事一样一样揽去了,毕竟时间上他比她弹性自由太多,她心里抱歉,偏偏又没别的办法,只好尽力配合,最后变成了他管什么她都听的状态。

  其中一项,就是关于她的衣物收纳。

  从前从前,在一个叫台北的都市,有个懒女人,她的贴身衣物从不整理,都是洗完晒好一股脑儿塞进抽屉,洗澡时随手捞一件换上。

  但有天,高为棠看见她一坨坨梅干菜似的内裤,秀气的眉一下子纠在一起。隔天,任婕宜回来打开衣柜,当下连死的念头都有了。

  「天啊……」

  只见她的衣物被分门别类整齐收好,该挂的挂、该折的折,就连极私密的内衣内裤,都一件一件细心折过——

  她心想,原来「羞愤欲死」这句话,并不是夸张。

  她现在就羞耻得快死掉,尤其她内裤从不手洗,为丢洗衣机方便,九成来自菜市场的三条一百,什么飞天小女警啦、无敌铁金刚啦,花样极其幼稚,洗坏不心疼,反正……又没人看!

  当时她真没想过,未来会有一个男人,替她把这些全部折迭好。

  这打击太巨大,她心脏不堪负荷,只好跑去说:「那个……往后我的衣服我自己处理。」

  「好。」高为棠同意,他也不是吃饱闲着的。

  这次她说到做到,反正已经整理过了,她之后只要维持就行,唯独内裤,由于是自己洗自己晒,加之每天换洗,不知不觉又乱了一抽屉。她把怀旧卡通系列全淘汰了,改买素色无花样内裤,于是五颜六色全混在了一起,好不鲜艳。

  三天后,任婕宜惊见一排整齐如阅兵,甚至按颜色分类摆放的内裤,当场泪流满面。「你到底对我的内裤有什么执念啊啊啊——」

  当然,这句话她不敢对着高为棠说。

  他有洁癖,生活作息极度规律严谨,可他除了限制她的三餐正常及睡眠时间以外,并无其他要求,就连家务也全部包揽,她实在不好意思再有意见,可她就是不懂,内裤为什么非折不可?

  前辈听了她的疑问,凉凉反问:「那你干么每天吃饭?反正最后都要拉出来。」

  「咦?可是不吃会死啊,内裤不折又不会死……」

  前辈用那种「没救了」的不屑眼光看她,最后决定不掺和。「老子,你那个XX作者半年没出书了,快去问她有没有稿,帮我填坑。」

  「干么叫我老子啦!」她在前辈嘴里的称呼已经多到可以凑本书了。

  「你不是走无为而治的?」

  「……」前辈太犀利,她这个小小后辈敌不过,认命写了封Mail给作者,忍不住叹息。「是说市场萎缩成这样,干么出那么紧啊……」

  「你说男人阳痿呢是会让它继续痿下去,还是想办法拼命吃壮阳药?」前辈瞥她一眼,捻指微笑。「施主,这就是答案了。」

  「……」

  「所以我们不是编辑,是『鞭』辑。」

  前辈,何苦这样说自己……

  任婕宜干笑两声,伴随前辈苦中作乐。接近年底,许多活动企划大小事项接踵而来,有如排山倒海,多数编辑每天头痛加胃痛,终于有人不堪负荷,离职养生去了。

  于是在找到新血壮阳——喔不,一起为理想共奋斗之前,工作量不得不先分派到原有编辑头上。任婕宜加班加到苦不堪言,简直风中凌乱、无语凝噎……成语都乱用。

  晚上近十一点,刚走出出版社,她手机便传来震动,是高为棠发来的讯息。「还没回家?」

  她吸吸鼻子,有人关切死活的感觉,真好!「要回去了。」

  「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快到了。」她撒谎,不想麻烦他。

  她尽量加快回家速度,但时间上仍与她所说的「快到了」有相当大的差距,高为棠见她回来,没多说什么,只是瞅望她明显疲惫的脸,问:「吃过了没?」

  只是简单一句日常生活里的探问,她差点飙出了泪,主要是她已经整整一周都没好好看过他的脸了。

  她强打精神,回道:「吃过了。」

  高为棠盯着她。

  「怎么了?」

  「没事。」他转身。

  她松了口气,实在很怕自己晚上只吃一条七七乳加巧克力的事被发现。

  日子过得太累,有时连吃东西都像一种负担。

  好在自从有了他,她的周遭总是被打理得很干净,磁砖缝隙里连水垢都看不见。他对她的用心,牢密地展现在生活的每一处细节里,没有任何夸张表现,但却恰如其分,伴随她的呼吸,渗入她的血液、心脏、骨骼里,成为滋养她存活下去的重要成分。

  然后……就那样严丝合缝地,抽离不开了。

  任婕宜洗好澡,走出浴室,重重地打了个呵欠。

  高为棠入房正巧看见这幕,不由得瞥向床角那头黄金猎犬玩偶,这家伙若有生命,估计肯定和她差不多德行。

  她注意到他视线,抹了下脸。「干……干么?有脏东西?」

  他好气又好笑,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看上她哪一点了。

  这问题自两人重遇、在他对自己的感情有了了悟的初始,便一直反复思考至今,长相来说,她确实清丽可爱,却未必教人长久记想,个性嘛……又呆呆蠢蠢的,教人无可奈何到了极点。

  偏偏就是这样的她令他百般牵挂,尤其在她生病后,更加看不过她老是一个人胡里胡涂、没精打彩地过,索性把这日子延续下去,只盼她好好的,没病没痛、无灾无厄,在他身边就好,就很好。

  「出来,吃过东西再睡。」

  耶?她明明说吃过了……可任婕宜终究没多说,明白他肯定是看出她吃得随便,气色不好,只是没拆穿。

  高为棠准备的宵夜菜色清淡,走日式风格,有米饭、煎鱼、酱菜、凉拌豆腐和马铃薯色拉。

  她眼睛亮了,连忙坐在餐桌边,双手合十。「我开动了。」

  她吃得很开心,堪称眉飞色舞。高为棠深知自己厨艺仅仅过得去的程度,可每次看她吃饭,那愉悦满足的表情,彷佛他做的菜是山珍海味,连带他手里那碗饭,也都变得香甜可口许多。

  「这马铃薯泥是加了芥末吗?」

  他「嗯」一声,她似乎很喜欢,一下子吃得没剩。「你真天才!」

  不,你才是。「多吃点。」他把自己那份推过去给她,她的三言两语总能轻易撩动他的心绪,忽喜、忽忧。她是牵引他的天才。

  「你会不会吃不饱……」她很想吃,又不敢再吃,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和她「试婚」以来,他似乎越发憔悴了。

  是不是因为她都在抢他的菜吃啊?

  高为棠见她眸色愧歉,猜都懒得猜她想到哪儿去,只道:「别想太多,吃吧。」他一如往常地神情淡漠,只是目光逐渐地水润柔软,如质地上好、掺了灵气的古墨,承载了许多感情。

  任婕宜被他这般盯视,心跳极快,为了掩饰连忙扒饭,险些噎到。

  高为棠拿她没辙,给她倒水,她一口喝了,窘到不行。

  饭吃完了,他瞥了眼桌上的碟子,全被一扫而空。她从不留剩饭,连鱼都吃得干干净净,骨头整齐漂亮,完整度堪比标本。

  她起身收拾,看着他微笑,说:「谢谢。」

  他心里一荡,豁然开朗。

  千古谜题就此解开,他想,他就是很喜欢她这一点。

  尽管她憨憨傻傻,却绝对不会忽视别人的付出,就算再微小的事她都会发现,并且好好感谢。每天在吃饭前,必定会说「我开动了」之类打招呼的话,饭后那一声「谢谢」,更是真心实意,熨贴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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